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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第2页）

&esp;&esp;整个余杭就这么大，周正纶的宴席又聚齐了各家俊杰，只是一天，关于“方公子”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实在是那番作为太过扎眼，又到了春蚕吐丝的关口，半月之内，各家都能按照蚕茧的产量推算出这一季的生丝产量，这种时候，市面上突然冒出个搅局的，可不让人侧目吗？

&esp;&esp;只要是做生丝买卖的，都能感觉到今年看涨的架势，实在是流民太多了，已经开始冲击江东，连余杭左近都有了乱兵，对于桑园的影响可不算小。而各家又要收纳流民，眼瞅着粮价也要暴涨，这种时候，生丝的价格怎么可能会跌？再加上天气也有些不妙，若是再下半个月的雨，怕是只会涨上天去。

&esp;&esp;然而话是这么说，所有人也在关注那位方公子的动向。毕竟他刚到余杭，还没传出跟哪家接洽的消息，谁也不清楚他想要的生丝到底有多少，又会对市场产生多大的震动。有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思，也有人早早就惦记上了，毕竟做买卖的，再也没有比雏儿更好宰对象了。

&esp;&esp;明明有这么多人惦记着，身处非议中心的方公子本人，却丝毫没有在乎的意思，相反，大大方方先去了吴氏的丝行。

&esp;&esp;得知来人就是方公子，吴氏的掌柜也颇有些吃惊，客客气气把人请进了内堂，一番端茶送水后，才道：“方公子此来，可是要采购生丝？”

&esp;&esp;方陵的态度倒是没传闻那么跋扈，笑着道：“正是，听闻吴氏也是余杭数一数二的大户，不知有没有兴趣与我家谈个长远买卖？”

&esp;&esp;“敢问方公子打算要多少货呢？”送上门的生意，可得详细问问，吴掌柜道。

&esp;&esp;“一年起码三千石的生丝，若是以后增产，还会有所增长。”方陵坦然道。

&esp;&esp;这话出口，饶是吴掌柜此等处变不惊的生意人，也是一阵心头乱颤。三千石啊，卖往倭国的生丝恐怕也就这个数了，得是多大的身家才能吃下？而且需要的货量如此巨大，想从吴氏以往的合约中匀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会直接找上门询价？

&esp;&esp;稍一迟疑，吴掌柜小心道：“这两年不比早先，生丝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斤八九分银，一石没个百两是拿不下的。若是三千石，就是三十万两了，如此大的买卖，老朽恐怕没法做主。”

&esp;&esp;方陵微微一笑：“那就寻个能做主的来。”

&esp;&esp;吴掌柜顿时哑然，他说这话是没法做主的意思吗？是问这么大的买卖，你这个毛头小子能不能做主啊！别说三十万两了，超过十万两的买卖，一般都要家主亲自出面的，哪有这样儿戏的道理。

&esp;&esp;然而话是如此，他却不好明说，半晌才道：“还请方公子稍坐。”

&esp;&esp;不论是真是假，总要赶紧上报才行。

&esp;&esp;方陵也没在意掌柜满脑子的官司，悠闲的喝了半天茶，又吃了好几块点心，这才等来了能谈事的正主。

&esp;&esp;“让方公子久等了，在下吴长明，乃是丝行管事。”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方陵也不摆架子，笑着行了礼。

&esp;&esp;看他的打扮举止，应当是吴家嫡脉的人，能执仗丝行，肯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方陵客客气气见礼，两人重新落座后，吴长明才道：“听闻方公子想跟我家做个大买卖？”

&esp;&esp;方陵点头：“是有此意，一年三千石的生丝，转走海路。”

&esp;&esp;吴长明微笑颔首：“若真是三千石，可是不得了的生意，只是如此大的买卖，方公子能做主吗？”

&esp;&esp;这就是身份相当，甚至更高的好处了，一个掌柜没法开口的，他却能直接问出来。

&esp;&esp;方陵笑了：“三十万两，自然不可能都让我这么个小辈带来。不过如今番禺流行交易场，一般只要预付个一成定金，就能先预定货物，谈成买卖。家父的意思是让我过来见见世面，看跟哪家合作更好。”

&esp;&esp;交易场的事情，并没有让吴长明惊讶，实际上这在蚕农里也极为常见。乡下那些丝社，往往会在养蚕的季节到来前，先提前预付一笔款项，能让蚕农有口饭吃，安心养蚕，回头出了蚕茧再补齐余款就好。

&esp;&esp;只是丝社能如此，是因为他们从蚕农手里收丝的价格极为低廉，而大丝商就不能如此操作了。毕竟谁也没法预估当年的丝价，早早签下合约，等到丝价暴涨时，若按照约定给付，那可是要赔上一大笔钱的。而像吴氏这样的世族，更是可能趁着涨价囤货居奇，一直等到丝价升到理想的位置才敞开了发卖。毕竟生丝只是纺织的

&esp;&esp;“当真是吴子亮亲自处置的？”听到下人禀报，顾云开的脸色都不免郑重了起来。

&esp;&esp;他原本还打算让那姓方的小子吃个苦头，谁料对方根本没有巴结他或者周正纶的意思，转头就去寻了吴家。这也到罢了，但是吴长明出面，事情就大大不同起来，这可是比他还长一辈的吴氏中坚，能让这人出面，就意味着的确有一桩大买卖。

&esp;&esp;那在诗会上的表现，是不是刻意而为，那小子原本就没指望顾氏和周氏的意思，只是拿他们做个探路的踏脚石罢了。

&esp;&esp;这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真以为余杭四姓是任人摆布的吗？

&esp;&esp;然而心中升起了怒意，顾云开反而更冷静了，又问道：“查清楚他的底细了吗？”

&esp;&esp;下面人立刻道：“番禺的大织造场里，的确有家姓方的入了股，是做绸缎买卖的。那位方小公子带来了五条船，身边家丁也有百十人，入住的是鹏跃酒楼的雅阁。”

&esp;&esp;鹏跃酒楼的名头在余杭也是数一数二的，租住雅阁花费更是不菲。至于带五条海船，身边还有护卫，基本就能肯定这人的来头不小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代表的究竟是谁，是方家，还是背后的织造场，甚至赤旗帮呢？

&esp;&esp;之前他也问过周正纶了，听闻只是个朋友引荐的，似乎连他也不太清楚对方的底细，这也是算计的一环吗？

&esp;&esp;沉吟了半晌，顾云开突然道：“继续炒热丝价，再找个人去跟陆氏通个气，我倒要看看他们作何打算。”

&esp;&esp;不管那小子来历如何，都是番禺过来的，跟赤旗帮不无关系，而余杭城中，最恨赤旗帮的恐怕就是陆氏了，那么何不搅一搅水，让局面更乱一些呢？

&esp;&esp;赤旗帮是不容小觑，但是毕竟远在千里之外，中间隔着不知多少势力，想要凭借声名来压他们，怕是想多了。这里可是余杭，是他们说了算的地方，再强的过江龙，也要曲一曲身子才行。

&esp;&esp;当然，不用顾三郎提醒，陆氏也已经有人盯上了这边的动静。

&esp;&esp;“真是番禺过来的？”陆氏商行的主事人陆莘，此刻已经眉头高耸，脸色难看了起来。

&esp;&esp;他是陆筠陆大人的庶弟，早年留在家中打理事务，也是最了解兄长家里那摊子烂事的。因为陆俭这小子，陆氏丢了番禺的地盘不说，还折了远洋船队，如今连汀州的田庄都受到了影响，加之京中剧变，江东陆氏已经陷入了窘境，此刻冒出一个番禺来的，可不让人心惊。

&esp;&esp;然而此人竟然是周家小辈引荐，又登了吴氏的门，难不成有人打算对付陆氏了？

&esp;&esp;一想到这里，陆莘就觉得脊背发寒，也不由自主生出了杀心。话虽如此，他却隐忍着没有动手，谁知道如此招摇之后藏着些什么？被人拿住了把柄，那才是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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