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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以池只知道沈昭夏有钱,对于她到底多有钱没什么概念,直到几位“院长”、“主任”一个上午啥也没干,光在她病房里忙前忙后,一会儿给她做各种检查,一会儿又聚在一起眉头紧皱地讨论什么,像要破解世界未解之谜一样,艾以池对于沈昭夏的有钱程度才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艾以池不知道钱究竟能不能使鬼推磨,但是使人推磨肯定一点问题也没有。
从医生的角度来说,艾以池是个非常配合的病人,有问必答,且一个上午那么多繁琐的检查,她一点抱怨都没有,始终非常客气地配合着,没有半点趾高气昂,甚至连高傲都没有,完全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富太太。或者说艾以池根本连“太太”也不像,她不论外表还是给人的感觉,都更接近一个大学生,斯斯文文、腼腼腆腆,说话温声细语,她身上有种如水的气质,好几个跟着老师来实习的医学院学生,和她对上一眼,青涩的脸颊就浮起薄红来。
一个上午,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几乎把能查的都查了个遍,除了肺部有些炎症,没检查出什么大毛病,也不见艾以池再咳了,他们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用担心沈昭夏会找他们的麻烦。
艾以池听说自己没什么大毛病的消息,也挺高兴,不管怎么说,日子都要往后过,身体健康没病没灾,就已经强过世界上挣扎求生的很多人了。
没人知道,艾以池其实不喜欢医院。她妈就是在医院没的,艾以池看着医院的白墙白被子,闻着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是怎么眼睁睁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
倒不至于把她母亲的死全归咎于医院那么极端,但是心里的膈应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所以得知自己身体无碍后,当天下午,艾以池就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医院怕担责任,极力劝艾以池多观察一个下午,等沈昭夏来接她回去也不迟。
艾以池猜出了院长的心思,自嘲地笑笑,让他放心,“昭夏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院长您别放在心上,我会和她好好说,是我执意要出院,和你们无关。”
话是这么说,艾以池心里想的却是:沈昭夏现在哪顾得上管自己,等她想起来还有个人在医院望眼欲穿地盼着她来时,说不定一个星期都过去了。
院长不放心,亲自打电话给沈昭夏的秘书,想“请示”沈昭夏能否放艾以池出院,秘书一听艾以池的名字就了然了,随口说道:“沈总没空,您看着办就行。”
于是艾以池就这么几经周折才被放了出去。
医院门口有不少出租车揽活,艾以池随便上了一辆。
出租车司机问她:“美女去哪儿?”
艾以池坐在后座上,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出了沈家宅院的地址。
不想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艾以池越来越讨厌那个地方了。
回去之后,意料之中的冷清。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灿烂而热烈,盛夏时节,室外温度早已超过38度,在外头不消半分钟就能出一身的汗,然而一进屋门,那股属于夏天的炎热炽烈顿时消失于无形,寒气从心底往上升,逐渐传遍全身,让人想打冷颤。
因为玻璃和外墙的隔音效果太好,密闭之下,连屋外聒噪的蝉鸣都听不到一点,安静得好像进入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一样。
这个空间里只有艾以池,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
艾以池只是站在玄关处,还没有进屋里,就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足足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踏进屋内。
之前没来得及收拾的厨房和餐厅已经焕然一新,当然不可能是沈昭夏亲自收拾的,大概率是找了家政。
艾以池漠不关心地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狠狠地关上了门。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垫里,仰躺着看天花板,脑袋放空,什么也不想干,就像亲手又把自己关回了囚牢,干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没有任何意义。
从下午躺到晚上,不困,也不觉得饿,她像个灵魂被抽离的行尸走肉一样,眼神木讷地对着屋顶,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的时候,手机闹钟敬业地开始工作,她才全身抽搐了一下,回魂了似的,眼珠子慢慢地转动,像台生锈的机器,缓缓从床上坐起。
这个闹钟是艾以池怕自己忘了按时吃药才设置的,最后果然忘了,她有些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想把自己的小聪明分享给谁听,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可惜这个巨大的空屋子里除了她自己外再没有任何人。
艾以池眼中小小的得意慢慢失去了光彩。
艾以池很颓丧,却没有自暴自弃,她还记得要按时吃药,只有按时吃药病才能好得快,只吃药也不行,还得吃饭,要有肉有菜,荤素搭配,身体摄入足够的维生素和蛋白质,抵抗力才会强,才会变得不那么容易生病。
道理艾以池都懂,可她吃不下东西。她为自己煮了米饭,又做了一道黄瓜片炒肉,端起碗来,胃里直恶心,只好像填鸭子似的,强迫自己把米饭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塞满整个胃才放下筷子。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
答应了妈妈的事就要做到,不然以后怎么有脸去下面见她。
可是好好活着,太难了。
艾以池拼命往自己嘴里塞米饭和菜,补充碳水,补充维生素,补充蛋白质。
也许今天的米饭煮得太硬,噎得艾以池眼角渗出泪来。
就和无数个沈昭夏不在家的日子一样,艾以池遵照着健康规律的作息表,七点吃晚饭,九点洗澡,十点上床,睡前刷一会儿视频网站,或者看几章小说,困了就放下手机关灯睡觉,这样又一个毫无意义的一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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