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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1页）

&esp;&esp;青色袍甩起来，遮住明雪霁的视线，计延宗边穿边往外走：“去抄十遍《女诫》。”

&esp;&esp;吱呀一声，他关了门，明雪霁追过去，又在门内停步。

&esp;&esp;她知道女诫，薄薄的几页纸，成亲后计延宗亲手抄写，用来教她认字写字，后来她每次说错话做错事，计延宗就会命她抄写几遍。

&esp;&esp;他说这是女子必须明白的至理，多读多写，才能明白做人的道理。

&esp;&esp;明雪霁从抽屉里取出《女诫》。最上面几页是计延宗写的，一笔俊逸的楷书，她很小心地装订起来，加了封面。后面厚厚一摞散页是她写的，用的是计延宗用过的字纸，在空隙里写的，东倒西歪，丑得很。有些复杂的字她写错了，计延宗会用朱笔圈出来，一个接着一个。

&esp;&esp;现在看来，像城门口示众的罪犯，脖子上戴着枷，白底红字的封条。

&esp;&esp;愤懑无从宣泄，明雪霁掉着泪，忽一下，全都扫了出去。

&esp;&esp;纸张晃荡着落了一地，墨字狼藉，夹杂着那些红圈，明雪霁看见一个个熟悉的字句：卑弱

&esp;&esp;“八年前淮南水患，巡抚朱霄奉旨赈灾，计延宗的父亲计清时任梧州知州，散尽家财赈济灾民，以卓异上报朝廷，此后提拔入京为工部郎中，三年前朱霄被查出在赈灾时贪墨渎职，因此牵连出计清，但计清始终不曾认罪，最后不胜拷打，死在狱中。”

&esp;&esp;廖延拿起卷宗，双手奉于元贞：“这是与此案相关的案卷。”

&esp;&esp;元贞懒得看，只问道：“计延宗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esp;&esp;廖延知道他的性子，便将卷宗放在书案上，道：“计延宗前天去了周家。昨天去了黄新的舅舅陶子安家里，陶子安是二十多年前的传胪，做过翰林修撰、侍读，计延宗送给陶子安一匣古墨。从陶家出来后，计延宗去书斋买了怀素和钟繇的草书拓片。”

&esp;&esp;草书。元贞轻嗤一声，这是皇帝的喜好。

&esp;&esp;皇帝性子温和，对外一直以楷书示人，唯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皇帝最爱的，其实是草书，狂草。怀素、钟繇、张旭，这些草书大家的真迹皇帝都有收藏，时不时拿出来赏玩摹写。

&esp;&esp;计延宗应该是从陶子安那里得到的消息，大约是要抓紧习练草书了。这个人，上道很快。

&esp;&esp;只是他进京已有半年，除了最开始向他投靠外并没有太多动作，怎么突然间疯了一样，到处活动？元贞一时想不透，索性撂下了：“西院那边怎么样了？”

&esp;&esp;廖延知道他说的是明雪霁，他们夫妻两个住在西边小院里，所以每次元贞提起她，都只说西院。“明夫人还在屋里锁着。”

&esp;&esp;居然还在锁着。一连锁了三天。他明明说过让她来找他，也特意让大夫只给开了两天的药，给她一个找他的理由，她硬是不肯找。这个满脑子贞洁的女人，明明胆小得像兔子一样，偏偏有些地方又执拗得很。

&esp;&esp;元贞垂着眼想着，余光瞥见门外人影一晃，监视西花园的侍卫来寻，廖延告罪出去，不多时又进来回禀：“明夫人央求张老太太帮她找明孟元过来。”

&esp;&esp;“哦？”元贞剑眉微扬。

&esp;&esp;明孟元，她那个一心巴结老子好继承家业的兄弟，她该不会那么蠢，以为明孟元会救她吧？

&esp;&esp;西院。

&esp;&esp;明雪霁抓着门板，努力把门缝扒开一些：“娘，你信我，只要这件事情办成，我爹一定还会重重谢你。”

&esp;&esp;重重谢她。张氏眼前晃过上次明家送来的厚礼，可真是阔气啊，成匹的绫罗绸缎，整整一百两银子，还有两支人参，她拿去铺子里问了价，几十两一支呢，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张氏心里痒痒极了：“真的？”

&esp;&esp;“真的。”明雪霁急急点头，“只要你叫阿元过来我跟他说清楚，我爹一定会谢你。”

&esp;&esp;张氏心痒到了极点。方才明雪霁隔着门叫住她，说自己想通了，愿意跟计延宗和离，彻彻底底给明素心让路，说明家盼着的一直都是这个结果，只要她能把这件事情办成，明家一定高兴得很，一定会重重酬谢她。张氏上次没答应休弃，主要是觉得明雪霁不会答应，怕逼得太狠了闹出人命，如今本主都同意了，那她还有什么犹豫的？

&esp;&esp;欢欢喜喜说道：“行，我这就让小满给你兄弟捎信！”

&esp;&esp;要走时忽地想起来，忙又停住：“是不是得跟延宗商量一下？”

&esp;&esp;“别！”明雪霁脱口说道。

&esp;&esp;门缝里露出她有些慌张的脸，张氏皱眉：“怎么？”

&esp;&esp;明雪霁紧张到了极点，拼命编着理由。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拦住张氏，也许是直觉，也许是上次元贞说过，计延宗不会和离。上次跟计延宗谈的情况，隐隐也印证了这点，她都已经提出和离，计延宗可以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的，可他始终没有松口。她总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相，相公是个好，好人。”

&esp;&esp;相公，好人。话说出口，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竟像是想吐，像之前计延宗伸手来扶她时，那种强烈的，无法控制的抗拒。明雪霁强忍着恶心，结结巴巴说道：“相公心肠好，知道了肯定怕我将来过得不好，万一相公不答应，娘的谢礼就没了。”

&esp;&esp;张氏一听说谢礼要没了，再也顾不得别的：“也是，延宗是个正派人，这事啊，先不能跟他说。不过雪娘啊，你真舍得和离？和离了你怎么办？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esp;&esp;“只要相公好，我怎么都行。相公喜欢素心，我只想成全他让他高兴，而且我爹说了，将来再给我找个好人家。”明雪霁越说越流利，原来撒谎这件事有过一次二次，后面的，也并不很难。

&esp;&esp;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麻木。计延宗教她读书认字，教她正直良善，然后又亲手打破这一切。如今，她用谎言，来回报他。

&esp;&esp;这就是，夫妻么。蓦地想起计延宗教过她的一首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他说这是前朝一位才女的诗，那位才女，也曾被丈夫欺骗，也曾欺骗过丈夫吗？

&esp;&esp;还好，如果这件事办成，她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跟他做夫妻了。

&esp;&esp;张氏彻底放下了顾虑：“好孩子，真是可怜见的，娘就知道你对延宗这份情意可着满世界也找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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