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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第1页)

&esp;&esp;此后五日,他逼着自己,在以新帝身份料理完大行皇帝后事的同时,亦做出了往后一生的决定。

&esp;&esp;或者说,是在那夜答应登临帝位之时便想好的事,只待如今尘埃落定才宣之于口。

&esp;&esp;乔翎与祁家均有要挟连烁立祁桑为后之意,连烁却力排众议,坚持将后位许给了钟离尔。

&esp;&esp;他们要她和她的族人死,可他是她的夫君,他想,他总能护她的周全。即便来日不可预测的风浪诸多,许她中宫凤印,总归能多一分权势庇佑。

&esp;&esp;何况,她是他心底早便认定的妻。

&esp;&esp;再见到她,已是她入宫为后的册封大典,他看着她着嫁衣,笑靥如花,目光灼灼,一步步向他走来,就如同他们曾经设想过的一般无二。

&esp;&esp;他想要对她如往常一般展颜,可他朝她伸出手去,触及到她温柔的指尖,只能告诉自己,为着用尽祁家,为着终有一日保下她来,从此后,都要这般隐忍对她。

&esp;&esp;别无他法。

&esp;&esp;可他如果足够隐忍,足够压抑,新婚之夜便不该再奢望看她起舞一次,他在她的翩翩舞姿之中觉得无力,从前那些花前月下的好时光,隔着一袭龙袍,万阙宫室,终归回不去了。

&esp;&esp;他心口觉得憋闷,却无法纾解这股憋闷,起身想要逃离,可她却呼唤他,带着无助与心慌,唤得他所有的伪装下一秒便要破功。

&esp;&esp;他匆匆撇下一句话,在她的呼唤之中狼狈离去。

&esp;&esp;连烁踏进祁桑的翊坤宫,祁桑亦是始料未及,惊喜交加下忙欲给他请安,他虚扶起贵妃,坐在榻上,却只觉得残忍。

&esp;&esp;什么九五之尊,天之骄子,到头来,却要将身边女子都算尽。

&esp;&esp;他看着立于殿内的祁桑,苦笑一瞬,直截了当道,“辽东边关动乱,朕知晓尚书大人与贵妃都不愿祁岚前去,可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许祁家高官厚禄,亦许你无双尊荣圣宠,只要祁家一心效力朝廷,朕不会亏待于你们。”

&esp;&esp;如同平地一声雷,彻底将懵懂的祁桑惊在原地,连烁却又笑了笑道,“从前贵妃与朕情意如何暂且不论,只入宫为妃,此后贵妃便是朕宫中之人,朕与贵妃所达的意思,该说的,贵妃尽管送出宫去。可贵妃若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不要妄想能瞒过朕。”

&esp;&esp;祁桑看着连烁,忽然觉得惧怕,“皇上想要臣妾做什么……”

&esp;&esp;他满意笑起来,与她道,“祁家若是肯效忠于朕,朕保祁家无虞。若是将来贵妃这儿走漏了什么风声,教尚书大人与祁岚拥兵自重……”他话只说到这里,却意犹未尽得教祁桑胆寒,连烁笑了笑,梨涡浅浅仍是俊朗少年模样,说出的话语却尽是伤人,“只要贵妃肯做好这个宠妃,朕许诺保你性命。”

&esp;&esp;顿了顿,他对她一笑,留了今夜最后一句话,亦是下给她这位宠妃的此生惘

&esp;&esp;万寿节贵妃送的那副画作,他其实并未有多欣赏,旁人手笔,哪及得上她每年书上一个笔体的“寿”字心思玲珑。他将那幅画挂在御书房中显眼的位置,却不曾真正瞧过几眼,反倒是那些出自她手的祝愿,被他视作掌中珍宝,妥帖收藏。

&esp;&esp;连烁才是真正堪称隐忍的人,能够满怀一腔爱意抽身撤离,撤离团聚时分她温暖怀抱,漠对爱人深情凝睇的双眸。

&esp;&esp;可那一日去坤宁宫瞧病中的钟离尔,她如同前时一般与他说笑,笑他将她用锦被裹成了个粽子,他便恍然回到了旧时,他的小姑娘还与他爱说爱闹的时日。

&esp;&esp;旧时美好之所以刻骨铭心,是因如今不再有。旧梦乍然重温,凭谁也抵挡不住这份悸动欢喜。

&esp;&esp;他险些便要脱口而出,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如此选择。

&esp;&esp;为了保全她和她的家人,他可以忍受这所有的一切。

&esp;&esp;在离去的路上,途径御花园,他生生忍下将碎雪拂落枝头的心思,就如同一日日吞咽下对她的情感。

&esp;&esp;可他也会害怕,积雪消融便再无踪迹,如今的每一日,她与他愈发疏远,再过些时候,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怕也有无可转圜的一日。

&esp;&esp;他想要留下些什么,那些缠绵于唇齿的,隐而不宣的秘密,他都写在这本书册里。

&esp;&esp;留待尘埃落定日,再没有任何人事能够威胁到她,天下如他们曾经所愿太平安宁之时,再由她亲启。

&esp;&esp;不论她是否相信,是否原谅,这是他十年岁月,赖以存活的全部祈望。

&esp;&esp;江淇缓慢却郑重地将书册再度递在她眼前,他想要握她的手,却被她一瞬躲闪。

&esp;&esp;他垂眸苦笑,他和连烁猜想的都没有错,知道真相的钟离尔,不会原谅他们任何一个人。

&esp;&esp;她的爱情,从来是透明赤诚的,这样的隐瞒和欺骗,不论出于什么,她在情感上都难以接受。

&esp;&esp;可他却仍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尔尔。我对你的感情,虽称不上绝对坦荡,可却也绝不是能遮掩的、低贱的。我在清楚这一切的情况下克制了许多年,可我做不到……若有对不起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esp;&esp;她看着他,面容极冷,可眼神里是最后一丝祈盼,她一字一句地问他,“我爹娘的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esp;&esp;江淇看着她,沉默半晌,艰难地颔首,补上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说,这件事,是我亲手去做的。”

&esp;&esp;霎时间,她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倏然熄灭,如同燃彻一夜的烛火,天明时分不复存在。

&esp;&esp;天鼎二年,钟离郁文一门定罪发配出京的前五日,东厂灯火通明,一顶轿子畅行无阻,所到之处皆有番子下跪俯首。

&esp;&esp;彼时江淇落轿回到东厂,梁宗已带人叩首静候,江淇停步一瞬,梁宗便意会起身,只身跟着江淇进了院子。

&esp;&esp;甫将门阖上,却见江淇负手而立,面容是山雨欲来的镇静,梁宗小心着上前问道,“干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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