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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齐东珠探了探他的温度,见确实不再发烧了,便满心怜惜地靠在了他的榻边儿,正准备小憩一会儿,谁知余光突然瞥到小哈士奇竖立在毛毛脑袋上的耳朵突然抖了抖。
&esp;&esp;果不其然,这装睡的半大小崽没憋得了一会儿,便用沙哑的娃娃音问齐东珠道:
&esp;&esp;“皇阿玛跟你说什么了?他都没跟爷说这么久的话。”
&esp;&esp;哈士奇阿哥的声音闷闷的,末了还哼了一声,似乎心里有老大的不乐意。
&esp;&esp;齐东珠没能抗拒诱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毛和小耳朵,在小哈士奇故作凶巴巴的瞪视里,说道:
&esp;&esp;“大阿哥得天花之后,皇上日夜忧虑,这天花的隐患已然是身在京城,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都难以规避的威胁,在民间更是肆无忌惮地流传。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皇上决定广为纳谏,不拘出身。我照顾大阿哥有功,又对天花防治有些法子,皇上决定给我一个觐见的机会。若是此事成,这天花再也不能威胁你皇阿玛的江山,也不能威胁稚子的性命了。”
&esp;&esp;“哼,和着你拿爷做筏子呢。”
&esp;&esp;哈士奇阿哥气闷地说,又被齐东珠爱怜地捋了捋头毛,直捋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esp;&esp;“你想了什么法子出来?皇阿玛可不好糊弄,若是让他发现你投机取巧,定然要了你的脑袋。”
&esp;&esp;齐东珠将他毛绒绒的一团揽进怀里,用鼻头拱了拱他仅存的柔软头毛,吸了一口小狗味儿续命。她没有选择用更简单的话去敷衍这个娃娃音拽崽,而是细思片刻,从头到尾将种牛痘之法讲与哈士奇阿哥听。
&esp;&esp;她娓娓道来,温和的声音让哈士奇阿哥眼皮打起了架。可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听完了齐东珠所说的对这个时代而言格外离奇的构想,而后有些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唇角,在那张有点儿滑稽的斑秃小狗脸儿上露出个冷笑来:
&esp;&esp;“爷倒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若是真有其事,那皇阿玛岂不是会给太子种那畜牲生的痘?哼哼。”
&esp;&esp;说实话,他用哈士奇那张清秀中莫名透着一丝滑稽的小毛脸儿做出这种邪魅狂狷的反派表情,看上去实在不伦不类,可齐东珠却没笑他,反而是从他疲惫沙哑的娃娃音里听出了一点儿难以遮掩的落寞。
&esp;&esp;齐东珠当然没有指摘哈士奇崽对太子毫不遮掩的敌意。齐东珠像许多对历史不太感兴趣的普通人一样,对历史进程的了解从明末直接跳到了民初,对于最后一个被异族统治的封建王朝大清,齐东珠的了解仅限于几部火遍大江南北的辫子戏。但即便如此,九子夺嫡这样让编剧和观众都津津乐道的大戏还是见缝插针地让齐东珠接受了一点儿熏陶。
&esp;&esp;她知道历史上的大千岁胤褆因巫蛊魇镇太子,激怒康熙,被圈禁终生。
&esp;&esp;可齐东珠半点儿没有因预知未来而劝慰哈士奇阿哥不要再与太子作对的意思。她既没有教化一位天潢贵胄的立场,也没有心理医生或者宗教信仰那样对人心的精准把控和潜移默化的能力。况且她看得清清楚楚,掩饰在哈士奇阿哥又拽又倔的外表下那无声的落寞。
&esp;&esp;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哈士奇阿哥长在宫外,虽心知自己是皇子,受到奴才婢女尽心竭力的伺候,他却只能和宫中的父母隔墙遥望。
&esp;&esp;而恐怕这天下无人不知,宫中二阿哥三岁被封为太子,养在康熙身边儿,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储,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esp;&esp;即使年纪幼小,恐怕还不懂半君和一位嫔妃所出的皇子之间的区别,也不懂权力的滋味儿是如何让人变成鬼,无法自拔,哈士奇阿哥恐怕在这生死难料的重病之中,不止一次渴盼过他父母的莅临,渴盼他能像宫中太子一般,长在那个本应该是他家的紫禁城里。
&esp;&esp;而不是居于大臣之家,看着他们亲人相伴,而他只是遥遥望着,若是靠近了些,便会看着他们脸上的惬意瞬间凝结,几个大人会催促他们的孩子,熟练地屈膝行礼,只留给哈士奇阿哥一道道弯折扭曲的身影,
&esp;&esp;齐东珠看得懂这些,所以她只是又亲了亲哈士奇崽柔软的头毛,对他算是对太子半君不敬的行为只字不提,而是将它揽进怀里,轻轻顺他的背毛,直到看着哈士奇阿哥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稳而缓慢。
&esp;&esp;回宫
&esp;&esp;◎齐东珠的眼眶微微酸了起来。她知道这几日哈士奇阿哥定是在频繁行猎,她本以为那是哈士奇崽被这场大病憋久了,也是对她之前的管制而心生叛逆,◎
&esp;&esp;齐东珠在哈士奇阿哥处待了近月余,眼看着他本来斑秃的毛毛一点儿点儿恢复了光泽,眼底的神采一日好过一日,俨然一副恢复了康健的模样。
&esp;&esp;可随着他身体的渐渐恢复,哈士奇阿哥的本性也逐渐暴露了出来。
&esp;&esp;哈士奇俗称西伯利亚雪橇犬,善于在极寒的气候之中生存,在雪地里奔跑起来耐性极强,被人类驯化为拉雪橇的帮手。
&esp;&esp;可这样的犬种显然不适合笼养或者被局限于室内。在身上的疮口慢慢结痂后,哈士奇阿哥已然按捺不住出去骑马驰骋的心了。齐东珠当然不会让大病初愈的他在外面仍然天寒地冻的时候出去乱窜。清朝初期,世界还未经历全球变暖的侵袭,京城冬日是极为寒冷的,冬日里阳光最盛的时候也是寒风扑面。哈士奇阿哥虽然身上的毛毛渐渐养好,但依稀可见皮毛下新鲜的瘢痕和他因为大病初愈而略显瘦削的身体。
&esp;&esp;他被齐东珠强留在室内,闷闷生气。倒和其他哈士奇幼崽不同,他安安静静并不吵闹,只是时不时用他那日益恢复神采的冰川蓝色的眼眸悄悄瞪齐东珠,可若齐东珠真的回过头来了,他就垂下脑袋,用两只小爪子抱着书卷,将明显没有被阅读的书籍翻得啪啪作响。
&esp;&esp;眼瞅着他短短几日内糟蹋了三只湖笔,五卷书籍和成打的纸张,齐东珠心下叹息。哈士奇果然还是哈士奇,若是不让他撒欢儿个够,便是一定会拆家的。可即便如此,齐东珠还是拘了他近十日,才带着忧虑看着哈士奇撒着欢儿跑进他的马场,用小爪子牵出了一匹浑身赤红的半大马驹。
&esp;&esp;因为怕小哈士奇着了风。齐东珠将他裹成了个圆润的球,这让哈士奇阿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不失体面的情况下利落的翻身上马,展现自己驰骋的英姿。他闷闷生了会儿气,绕着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想大冬日里出来营业的小马驹跑了几圈,便勾起小马驹的缰绳,带着脾气很好的慢悠悠的小马驹,哒哒跑到齐东珠身边儿。
&esp;&esp;他带着那小马驹围着齐东珠转了好几圈,在齐东珠眼里,便是一只被裹着厚厚裘衣的小哈士奇叼着小马驹的缰绳,两只半大的幼崽一前一后,围着自己踱步,那感觉别提多治愈了。
&esp;&esp;齐东珠沉浸在被毛绒绒和小马驹环绕的幸福感里,好半晌才发现哈士奇阿哥一双冰川蓝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条恢复了茂密的大尾巴在身后摇摇摆摆。他盯着齐东珠的脸色,时不时又拽着看起来慢悠悠的小马驹走了两步,让小马驹健壮美丽的赤红色身体全然暴露在齐东珠的视线之中。
&esp;&esp;齐东珠恍然大悟,这个拽拽的哈士奇幼崽在等齐东珠夸夸他心爱的小马驹。他已经向齐东珠展示很久了,可齐东珠不开窍,这让他看起来都有点气咻咻的了。齐东珠不由莞尔,真心实意地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对着哈士奇阿哥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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