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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渝听着林芃菲话里的意思,觉得他好像要原谅自己了。他想,以前再怎么不快,自己再怎么招人恨,也都过去了,无关紧要了。
他正准备说话,林芃菲拦住他接着说道:“所以我希望你原谅我,我一时冲动,把你陷于那么丢人的境地,我想想确实很过分,我打了你,你跪在地上被那么多人围观,”说到这,他怕勾起陈渝的伤心事,就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其他人都喊他住手,他却对陈渝说:“我并不是想再提起这个事,却也不想再拖着不问,我是想说,如果你怀恨在心,我是绝对不会怨你的。今天我过来,也是为和你道歉的,希望能把以前的事勾销掉,也求你原谅,路遥知马力,我以前对你的偏见太肤浅,又把那些偏见不断重组打磨,还以为在成长,实在是愚蠢。”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白酒,一口气喝掉了。
陈渝没想到,林芃菲会这样放低自己来和他道歉的,这让他欣喜之余感到十分惊骇。在他看来,冯碧江受伤这件事如果去细究原因,即便不全是自己的错,自己也肯定是翅膀扇动得最凶的那只蝴蝶,大学中亦做过数不清的对同学、对舍友、对朋友的刻薄事,林芃菲说的重组偏见的话仿佛用在自己身上才更贴切,然而如今都得到了宽恕。他一冲动,也把一杯酒灌了下去。之后,一种翻浆倒胃的汹涌从他的肚子里冲了出来——他喝吐了。
佟展在旁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
陈渝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喝干白酒表示衷心,这并不是一种单纯的仪式,也确乎需要一些勇气的。
随后他们就一起说说笑笑起来。
秦晓飞迫不及待地问陈渝什么跑量、参加过什么比赛等,等他得知陈渝以前还拿过市里的长跑冠军,忍不住叫了句“我操”,就急切地想要拉陈渝入团,又疑惑道:“怎么你上学的时候没加入飞扬跑团?他们都不邀请你吗?”
佟展和冯碧江都不知该怎么解释,林芃菲却打趣道:“因为还没加入跑团先就毕业了,大学应该上八年才够。”
他这样一说,大家不免又都怀念起以前校园时光的美好,哀叹学生生涯短,好日子经不起摩挲。
佟展知道林芃菲的打趣是对“路遥知马力”的再阐述,嘴上却说:“你是恨不得年年挂科,年年留级,永远毕不了业才好。”
说得大家又都笑了。
对于路跑赛,陈渝尚自犹豫,秦晓飞又来满脸央求地催促。
林芃菲却对秦晓飞叫道:“参不参加都是人家的自由,你急什么?容人家想想,你那比赛那么复杂,又耗时又耗力,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拿定主意的。”
陈渝听出林芃菲是在维护他,感到很意外,他看看林芃菲想表示感谢,林芃菲却不看向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去找章中旭喝酒了。
陈渝知道他聪明,即便维护朋友也不会让场面显得扭捏,心里也觉得十分舒坦。
本地的年轻人,生活总要“开始”得早一些。
当陈渝和佟展还在为工作犯愁的时候,林芃菲已经被家人架在了相亲的火炉上,反复煎烤折磨。
林芃菲是南京土着,家境也不错。大学毕业后他曾尝试考过几次公务员,几乎把考场与面试上的成败兴废升沉荣辱都经历了一遍,然而最终也没能在考公路上修成正果,万幸考上了当地的一个街道编制,也算安定。
毕业之后,他还是像上学时一样散漫,时常玩一天游戏,到晚上将要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工作没做完,又爬起来痛苦地加班。
他们大学同学有一个聊天群,以前常出没于他宿舍的几个人等都在其中,后来陈渝也加入了。林芃菲在其中依旧和大学时一样,与谁都能闲扯几句,群里有谁发言了,他就粘住谁缠磨一会儿,絮絮叨叨的,时常也把群里的氛围搅得哭笑不得。
有一个周末,林芃菲本来约了佟展去陪他参加一场相亲会,佟展有事没去成,就把陈渝推给他作为代替。
陈渝不知佟展是有别的用意,还是真有事,但他还是去了。
林芃菲和陈渝约在紫金山下的一处公交站见面。刚一见面,他就开始对着陈渝滔滔不绝:“我们家的早饭简直就是炸药,我妈每天早上吃完饭就开始爆发,对我横眉竖目指手划脚的,像我拖欠了她几个月房租一样。她只知道催我找对象,又怪我这怪我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生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他的表情还自烦躁着,仿佛刚应付完整天催债的包租婆一样。
然而他这样一通抱怨,却让陈渝觉得不那么生分,又对他抱怨的内容忍不住想笑,心里也就觉得坦然。
陈渝感叹,林芃菲就是这样一个异类,不管之前与别人有过什么过节,只要他想,他似乎总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保持到恰到好处的局面。
相亲会的地址在山脚下一个花园酒店,因为毗邻明孝陵上的梅花山,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那酒店风格很有一点欧式的情调,走廊很长,仿佛教堂肃穆的过道,两边各有一排桌子,桌布是白色的,桌旁的椅子是木质的黑,看起来十分典雅。
他俩到得很早,酒店大厅里只有一对男女在喝咖啡聊天。相亲会的组织者已经到了,在吧台边忙碌着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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