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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片土地上,仿佛是想为这座刚刚经历了血腥屠戮的四朝古都添上几分暖意。
大同元年正月十四,吴公王行云于华林苑面君之际策动叛乱,帝受袭重伤,崩于净居殿。
王侯将相,匆匆过客,争来斗去最后又能如何呢?
光阴似箭,四天的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可自从三天前张简离开同泰寺后,便一直没有再踏入过皇城一步,其中虽然有张简自己的意思,可其他方面的原因却也不得不提。
那便是在华林苑之变后的第二天,任廉率一千精骑日夜兼程赶到了建康,而任廉到达建康的第一件事便是收缴了张简兵权,对于任廉的这一举动张简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未经请示私自调兵,更是在那种紧要的时候,卫济没有治他的罪张简就已经很满足了。
用张简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无事一生轻!无事一生轻啊!”
这一日,张简难得轻松放空一回,租了一艘蓬船畅游秦淮,任由河水带动随波而行,张简只是靠躺在船上却是难得舒畅。
这一路游来张简也不得不佩服这些江东贵族,自太清四十七年孟君乱起,至今已有七八年的时间了,江东之地饱受战火摧残,哪怕就是几天前还经历了一场华林苑之变,可这十里秦淮却依旧是夜夜笙歌,酒照喝舞照跳!
当真是“十里秦淮今犹在,去了旧人迎新人呐。”
“好一个,十里秦淮今犹在,去了旧人迎新人。”
忽然听到旁边有人鼓掌叫好,张简急忙起身循声看去,只见隔壁蓬船上一个文士打扮的三十多岁男子,正微笑着拱手向张简示意。
“长夜漫漫,观公子一人,何不拼桌一醉?”
听到对面邀请张简本想拒绝,可看那人眼中带笑确有诚意,张简稍一犹豫最后也便开口答应了。
待二人相对刚一坐定,那人便忙不迭的自我介绍了起来,原来对面之人姓崔名询字敦义,南海龙川人氏,这次不远千里前来建康便是想趁着战乱方休谋个职位,不过张简观其神色貌似崔询的这个计划并不是十分的顺利。
二人在互通了姓名后,崔询便开始旁敲侧击的问起了张简的身份,张简不想多事便以游商之名搪塞了之,崔询听后虽然眼底失望之色难掩,但神情态度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此一来倒是让张简觉得此人还算值得一交。
“原来崔兄乃是读书人,失敬失敬!”
没想到崔询在听到张简话后却是惨然一笑,“张兄世故了,读书人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如我这般撩衣乞食。”
“崔兄此话严重了,岂不闻:龙搁浅滩待潮起,虎困深山等风来;我看崔兄你气度言谈皆是不凡,眼下虽不得志也只不过是暂时之事罢了。”
听到张简的宽慰,崔询非但没有喜色,反而连连摇头唉声叹气起来。
“我本就出身荒蛮边地,既无家世也无家资,来建康这么久更是屡屡碰壁,没有引见之人也无进身之资,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崔询这种情况在楚国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选、用、晋升之权皆在世家大族之手,你要是没点门路就算是有钱都没地方使,更何况是你手里什么都没有了。
“那崔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逗留建康数月囊中早已空空,与其再如这般虚度一事无成,倒不如快快返回交州谋个差事,虽不能报效国家一展志向却可安安稳稳侍奉高堂,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崔询说着说着陡然感到船上的气氛有些低落,连忙拱手一礼朝着张简道起了歉,毕竟大家秦淮游船为的就是消遣,如他这般与人萍水相逢就一直倒苦水,却是大大失了礼数的。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方才听到张兄感叹之词,似乎也颇有沧桑之感呀。”
张简抿了一口酒淡淡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观今日建康变化有感而发罢了。”
“原来如此。”崔询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光亮,又轻声问道:“我看张兄年岁不大然气度亦是不俗,想必到建康行商肯定是做的大买卖,当真是年少有为啊。”
张简闻言忙摆手道:“我乃一介贱商,何来有为一说,大买卖就更谈不上了,只求这次建康之行能够平安顺利,到时候回到临川置上些田地,安稳度日了却残生便足矣。”
游船随波而行,二人谈笑之间推杯换盏,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却好似久别重逢互述着心中的苦楚和希冀。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皆有了些醉意,崔询略有些摇晃的站起身准备向张简告辞,就在张简想送崔询上岸之时,崔询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身略显郑重的朝着张简低声说道:“今日与张兄一见如故,临别之时有些肺腑之言相告,张兄若真如方才所言所求,我劝张兄在了了建康生意后应即刻离开建康,若是再迁延时日怕是会有祸事啊!”
张简本来稍有醉意,现在被崔询这一席话说的登时醒了大半,“崔兄此话从何说起?”
崔询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反问道:“张兄可知前几日的华林苑之变?”
“当然知道。”
崔询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华林苑之变有些......咳咳咳,听闻陛下遇袭驾崩,而众公卿大臣有意扶立轸王,要知道轸王可是先正统帝之太子,如此这般岂能不生乱。”
“崔兄的意思是......”
“诶!”崔询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作噤声之势,“荆襄强则江东弱,江东弱则荆襄强,此其势不两立者也,言尽于此,张兄保重了!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张简麻木的抬起手向崔询回礼告别,仿佛还没有从方才那句“此其势不两立者也”中回过神来。
待到崔询渐渐走远,张简这才唤来一旁的吕庆功,悄声吩咐了几句话后,才又抬起头望向崔询离去的方向。
“这个崔询说的不错,建康的纷争远远没有结束,看来我该早些谋划抽身之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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