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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姜佑半靠在车围子上,神色恹恹的,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坐在她对面的镇国公有些不忍:“您既然这般乏了,在臣府上歇歇,明儿再赶回去吧,何必急着进宫呢?我就不信薛元还能到我府上讨人!”
&esp;&esp;姜佑摇摇头,低头想了想:“我总觉着有些不对,东岚表哥还在宫里,我放心不下。”她一抬头,小大人似的叹了声:“您不是也说了吗,让我先跟他虚以委蛇,既然做戏,也得做的漂亮些,我还是早些回去吧,今儿这事儿若是事发了,万一牵连到您怎么办?”
&esp;&esp;她越懂事,他就越觉得心酸,镇国公长叹道:“佞臣当道专权,宗室野心勃勃,真是难为您了。”孝宗终归还是死的太早,没能为姜佑铺平前路。他强忍着心酸;“臣一会儿借着守灵的名头待您进宫,您自己能回东宫吗?”
&esp;&esp;姜佑点点头:“我带了牙牌出来,又给了东岚一块牙牌,让他在我走之后直接去正泰殿里等着,等我一回来他便能混入守灵的队伍里,到时候随您出宫就是了。”
&esp;&esp;她见镇国公点头,挑起帘子看了看外面,神情有些忐忑,却又带了些跃跃欲试:“您觉得对付七皇叔那事能成吗?”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看史书的时候,想到七皇叔素来的为人,这才想到这么一个法子,却不知道行不行,这才出宫来请教您的。”
&esp;&esp;镇国公拍了拍她的肩膀:“您不用担心,臣会全力配合的。”他面色沉凝:“成不成就在皇上出殡之日,依着咱们的情势,您只管放手一搏。”
&esp;&esp;姜佑低声应了,马车很快到宫门外,镇国公给她打着掩护,一路到了正泰殿,她趁着众人忙乱的功夫,压低了头上的方巾,转身出了殿门,一路上她怕被人发现出宫的事儿,都只敢挑荒僻的地方走,幸好她对哪个点哪个地方有侍卫值夜了如指掌,这才险险地躲过去好几次。
&esp;&esp;她左拐右拐,一闪身进了一片山石,忽然迎面走过来一行人,她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膝盖正磕到凸起的鹅卵石上,疼得一呲牙,低声‘哎呦’了一声。
&esp;&esp;撞着她的是个提灯的宫女,绢布的灯笼歪了歪,又在地上滚了几滚,很快在地上烧成了灰烬,然后响起几个女人尖尖地惊叫,接着有人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宫里的?!”
&esp;&esp;姜佑一听是淑贵妃的声音,登时头都大了,偏她现在不能让人发现了,万一让薛元知道了可就麻烦了。她扶着山石站起来,顿了下,只好憋着嗓子压着声音,弯腰行礼:“见过淑贵妃娘娘,臣是太子侍读张东岚。”声音别提多难听了,幸好东岚有这么个太子侍读的身份,他在宫里倒也算有名头。
&esp;&esp;这声音跟拉风箱似的,憋的老长还漏气,淑贵妃对张东岚不熟,倒也没听出不妥来,只是嫌恶地别开脸:“原来是张侍读啊,你不在正泰殿里守灵,跑到内廷来做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esp;&esp;姜佑低头小心地不让烛火照到自己的脸,做了讪讪神色道:“方才突然内急,天黑跑迷了路,一时情急就”她心里默默地向张东岚道了个歉,就怕自此他随地解手的名头就要在后宫里传开了。
&esp;&esp;淑贵妃一听这话,觉得身上的毛栗子一层接着一层起来,满面鄙薄道:“张侍读哪里学来的规矩,明明是大家出身,偏像个乡野草民一样在宫里,咳,乱闯,你们张家便是这样的家教?”她冷哼道:“本宫倒要带你去殿里问问,看教养你的几位太傅和镇国公是怎么个说法!”
&esp;&esp;这时候一阵寒风吹来,她觉得自己都闻到一股异味,要是平时她早扭身走了,不过谁让这次冲撞她的是张家人,她娘家在朝堂上的风光比不过张家,她在后宫的位分也比不过张皇后,两边老早就结下梁子了。
&esp;&esp;乱闯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稚童无知,往大了说是乱闯内廷,居心不轨。她如今存了把事情张扬开让张家扫脸的心思,当然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esp;&esp;姜佑心里也是纳闷,依着她对这女人的了解,她不该早就被吓退了吗?她想了想,又咳了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周旋:“娘娘,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人有三急臣,臣是真急啊!”
&esp;&esp;淑贵妃噎了一下,横眉冷笑道:“张家到底是武人出身,真真是粗鄙不堪,也不知道怎么哄得皇上给了个太子侍读的位置,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带坏了,不愧是家学渊源。”她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扶了扶鬓边的八宝攥珠飞燕钗:“哦,本宫倒是忘了,你是张皇后的嫡亲侄子,也难怪敢在宫里这般恣意妄为,原来是有势可倚,这才胡作非为。”
&esp;&esp;她几句话把姜佑的父皇母后都给绕上了,她登时毛了起来:“臣再不好也是皇上亲命的大臣,犯了错也自有太子处置,您位分虽高,但到底是后宫中人,这么随意处置怕是不好吧?!再说了,这事儿宣扬出去,臣是没什么的,您就不怕对您的名节有碍?”她平时瞧着好说话,真火起来的时候又驴又熊的,真有那么点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味道。
&esp;&esp;淑贵妃面色一冷:“好利的一张嘴!”她自然不担心一个半大孩子对自己名节能有甚妨碍,对着底下人打了一个眼风过去,冷哼道:“本宫不跟你计较,等会儿把你送到正泰殿上,就看看镇国公怎么处置你!”
&esp;&esp;姜佑抿了抿唇,手按在了腰间的牙牌上,但牙牌一出来她身份自然也就瞒不住了,她正想着要不要继续装疯卖傻糊弄过去,就见山石外忽然亮了起来。
&esp;&esp;十几个黄门宫女提着宫灯开路,一个面如琼花,身如玉树的身影负手缓步走了进来,轻裘缓带,银罩纱底下衬着绯衣,被盈盈的灯火簇拥着,仿佛天地都失了光彩,只能见着这一人的艳色。
&esp;&esp;他目光流转,最终定在姜佑身上:“夜深了,臣来接您回宫。”
&esp;&esp;☆、
&esp;&esp;在宫里还能摆出这般排场的,除了皇上,也就只有薛元了,姜佑却整个人僵在原地,淑贵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大自然,勉强道:“掌印怎么来了?”
&esp;&esp;薛元低头瞥了眼姜佑:“夜深了,来接殿下回宫。”他面色郁郁然,有些怅惘地道:“为何臣的话您总是放不到心上去呢?”
&esp;&esp;姜佑脸色白了几分,抿着唇不言语,薛元转头对着淑贵妃比了个请的手势:“今儿个该您守灵,咱家就不留您了。”
&esp;&esp;淑贵妃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了,怔了怔便扶着宫女的手转身要走,忽然又被叫住了:“娘娘,今晚的事儿您若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还是在心里捂严实了。”
&esp;&esp;淑贵妃脸色微变:“你敢威胁我?”她又看了眼姜佑,冷哼一声道:“如今太子病重传的沸沸扬扬,如今怎么一转眼就扮成张家二公子出来夜游,薛掌印,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esp;&esp;薛元唔了声:“臣不过是尽了职责,娘娘这话可就言重了。”他面色忽然阴郁了几分:“臣倒是有些好奇,娘娘近来为何不按着时候守灵,夜深了也不在宫里好好呆着?”
&esp;&esp;淑贵妃脸色白了白,薛元又淡淡道:“下次您再见父亲兄长,劳烦帮臣问个好。”他仰唇笑道:“这宫墙深深,死个不安分守己的过气妃嫔再容易不过了,您说呢?”
&esp;&esp;淑贵妃面上再无一点活气,带着惊惧点了点头,转身小心地踏着鹅卵石铺成的路离去了。
&esp;&esp;薛元低头看着姜佑,面上仍是笑意盈盈,眸光却深邃沉静,他向她伸出手来:“您该跟臣回宫了,出去了一天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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