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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许美人心里一紧,感情牌可是她手里仅有的大牌了,她抬眼看着薛元俊秀更胜往昔百倍的面貌,身子颤了颤,忽然咬了咬唇,眼底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把手里的茶递给一边的宫婢,冲着他牵起唇角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按着规矩,皇上死后要选足数的妃嫔去太庙守灵,我也知道,那些人挑人都是从位分低又不得宠的先挑,不够了才往上走,我这位分,被拖去守灵是十成十的,太庙那里常年见不着日头,又是埋骨的地方”她探手想要拉他,婉媚地哀愁;“我怕。”
&esp;&esp;薛元掖了掖袖子,借着这个动作避开她的手,漫声打着官腔:“美人说的哪里话,太庙里睡得都是历代皇上的英灵,真真正正的天子,美人有什么可怕的?”
&esp;&esp;这话说的在理,但她今年才双十年华,难道就要在太庙里,跟着几个痴老的太监和疯癫的嬷嬷诵经念佛度过一生?
&esp;&esp;许美人抿了抿唇,见他脸色已有不耐之色,忙遣退了下人,从怀里掏出同心方胜的络子递给他,垂头赧然道:“当年一直想给你,却一直没寻到机会,后来家道败了,咱们都身不由己,如今”她抬头楚楚地看着他,小时候那样的唤道:“阿元哥我知道你身子净了,心里有苦处,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也没有,若是,若是你不嫌弃我愿意长伴在你身边侍候。”
&esp;&esp;虽然不中用了,到底是个有权势的,也能护得住她,没准她过的比现在还要风光百倍,再说了许美人抬头看他一眼,旁的不论,那模样就没哪个男人能比得上的。
&esp;&esp;薛元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声气儿淡淡地道:“美人这是要陷咱家于不义吗?先帝尸骨未寒,美人竟起了这份心思,实在是其心可诛!”许美人额头涔涔渗出冷汗,他提了曳撒转身:“咱家身边不缺人使唤,守灵的名额是礼部和司礼监商量着拟定的,咱家就算能做的了主,也不能以权谋私,你还是收了这份心思吧。”
&esp;&esp;他出了门子,算了算时候差不多了,便命立在门外的成北转身往东辑事厂走,路上成北觑着他神色:“我本以为您会借着这机会将许美人接出去呢,这事儿你情我愿的,倒比那些强扭的瓜要强多了”
&esp;&esp;他看薛元漠然的眼风打来,吓得他忙讪讪住了嘴,正琢磨着怎么补救,就听薛元漫声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esp;&esp;这事儿成北不敢隐瞒,忙道:“就说您和她小时候相识,有青梅竹马的情分,说的倒跟当初传言的差不多,我这边不敢怠慢了,这才斗胆回了您。”他说着又嗤了声,自己往自己脸上左右开弓,狠扇了几个耳光:“是我糊涂了,您待她哪里像是待熟人的态度,必然是个借着您的名头来攀关系的。”
&esp;&esp;薛元眼底透着些阴霾,抚了抚腕子上的佛珠,转了话道:“皇上的登基大典在即,这时候都给我盯紧着点,别让人闹出事儿来,若是有人不长眼,那就攮了他的皮挂在东厂的杆上。”
&esp;&esp;登基是件大事儿,轻忽不得,不过近来事多,司礼监和礼部商议一番,把能省的都省了,务必让皇上尽快登基。
&esp;&esp;姜佑天还没亮就被拉起来准备,被终于要回来的香印连哄带劝地换上衮冕服,头上戴了重重的十二旒冕冠,只要一晃脑袋,眼前的珠玉就打起了群架。
&esp;&esp;她立在落地镜前穿衣,用眼挫瞥见个修长的身影迈了进来,脑袋不敢乱动,却出声叫道:“掌印,掌印!”等薛元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她才道:“我今日的冠服能不能换成轻便些的皮弁服,穿这个我都没法走路了。”
&esp;&esp;这孩子就是这点好,不记仇的性子,一天的功夫就把拔牙之仇忘了。他舒展了眉眼“既然皇上要求”他认真地想了想:“那还是不行。”他侧眼道:“你该称朕了。”
&esp;&esp;姜佑的肩膀垮了下来,趁着香印出去拿玉佩大绶的功夫,她别扭地拧了拧身子,低头看着自己襟口:“不知道怎么了,我朕近来胸口老是涨涨的,我的那套皮弁服还能宽些,这身勒的朕生疼。”她想了想,又惴惴道:“是药三分毒,别是上次用麻沸散用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esp;&esp;薛督主见多识广,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难得尴尬地在原处顿了下,还是避过这个话题:“时候差不多了,皇上尽快准备着吧。”他看了看云里雾里的姜佑一眼,还是斟酌了词句:“这事儿您问问臣也就罢了,还是不要出去乱说的好,免得被人笑话了。”
&esp;&esp;姜佑低声嘀咕:“自己不说还不准我问别人。”
&esp;&esp;她这些日子身量抽长了不少,声音也渐渐退了童音,一开口便是娇沥沥的曼妙,薛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片刻,随即又收回了视线,接过六彩大绶给她佩上,淡声儿道:“皇上,咱们走吧。”
&esp;&esp;☆、
&esp;&esp;登基大典冗长烦闷,姜佑坐在太和殿里,险险一觉睡过去,等念完了诏书,皇上接诏,之后又用黄盖伞送回了礼部,又拜了太庙祖宗,这便算是礼成了。
&esp;&esp;按着规矩,皇上登基不光要大赦天下,还要给朝臣勋贵不同的封赏,并且给王爷指地就藩,姜佑颁的第一个旨意就是让宁王去岭南就藩,岭南瘴气毒虫遍地,民风又未开,让他在那窝一辈子,也算是惩罚了。反正宁王前日闹出的事儿朝臣都知道,对这事儿也无甚反应,就是原来宁王结交的大臣,审时度势之下也不敢置喙,这等夺位之争,输的一方能留条命在就不错了。
&esp;&esp;姜佑的一身本来就重,又穿着这身被人提溜着行了一天的礼,就是大冬天也出了一身汗,这仪式还是简化过的,好不容易等到礼成,又颁完旨意,她下意识地要转回东宫,半路却被薛元拦住:“皇上该去乾清宫住着了。”
&esp;&esp;她头晕脑胀忙了一天,这时候才想起来移宫这事儿,想了想才道:“朕的东西还没搬过去呢。”
&esp;&esp;薛元比了个请的手势:“都给您打点好了,您直接住过去就行。”
&esp;&esp;姜佑难受地动了动肩膀:“有劳掌印了。”他见状上前几步,轻轻拢住她肩头。
&esp;&esp;姜佑本还有些别扭,一看周遭人都被他打发下去了,身子也放松下来,人差点跌到他怀里,她惬意地吐了口气:“多谢掌印了。”她微阖眼问道:“朕的旨意传到了吧?七皇叔那里可还安分,有什么动静?”
&esp;&esp;薛元恩了声:“人都软禁在府里了,心里就是再愤恨也使不上力,输了就是输了,成王败寇,王爷当然该有这份觉悟。”手底下的肩骨是纤瘦的,却没有突出的峰棱,不软不硬的感觉正好,轻易地就被他纳入了掌中。
&esp;&esp;他找准穴位按了几下,见她显出放松之色便放开手,一手滑下来拉着她的手,另一手取了琉璃风灯提着;“臣送皇上回去。”
&esp;&esp;他提着灯走在前面,为她照亮了一条长明的道儿,她侧头看了看,忽然道:“朕能登基,全仰赖掌印神机妙算,步步为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掌印这是涌泉之恩了,掌印有什么想要的吗?”
&esp;&esp;薛元心里轻嗤了声,有什么是他想要弄不到的?他拿捏着她软绵绵的手,心头微漾,嘴里却道:“臣没什么想要的。”
&esp;&esp;大齐朝大半的根基全握在他手里,那可不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姜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掌印说的是。”她拢了拢冕冠,撇着嘴道:“孙贺年跑我这来好几回,次次都到香印这里献殷勤,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朕才知道太监也是能娶老婆的。”她带了些讨好地看他“掌印有看上的吗?朕给你指婚。”
&esp;&esp;她自作聪明地说完,觉得自己真是旷世仁君,把臣下的方方面面都体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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