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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空气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隐秘的,独属于老人与死亡的味道。
&esp;&esp;爷爷笑起来。
&esp;&esp;他被皱纹包围的两只眼睛一片漆黑,却又清澈见底。
&esp;&esp;“不后悔,”老人说,“我很幸福。”
&esp;&esp;百里笑静静地想,原来如此。
&esp;&esp;他回过头,隔着病房门上的探视窗,他抬起自己那双还未曾被世间污染过的眼睛。他远远能看清奶奶在听到医生的话后捂住脸的样子,父亲垂下去的头,以及妈妈也动摇了的表情。
&esp;&esp;原来是这样啊。
&esp;&esp;百里笑回头,重新看向爷爷时,他想,有时候,并不是说所有时候,但偶尔,即便伴随着刻骨铭心的痛苦,但幸福也仍旧是幸福,来临之前能鼓舞前进,一切散去后回忆起来也能抚慰人心。
&esp;&esp;幸福是一种坚固、强大而不可撼动的东西。
&esp;&esp;与之相同的事物,百里笑还知道一样。
&esp;&esp;同样的坚固,同样的强大,同样的不可撼动。
&esp;&esp;“呀,笑笑。”就在他恍惚起来的这一刻,病房门倏然被打开,百里颦带着纹丝不动的笑脸走进来,转动头部看向病床上的老人,“爷爷,我好想您!”
&esp;&esp;在百里笑眼里,姐姐象征着近乎冷漠的坚决,与残忍相当的强韧,以及,一腔偌大而悲怆的孤勇。
&esp;&esp;-
&esp;&esp;久违觉察到姐姐还有些许人的气息时,说不清百里笑是怎么想的,总之不算太快乐。
&esp;&esp;那时候姐姐初三。
&esp;&esp;她和普通青春期里的青少年一样,也有自己的自尊心,也会想要维护在朋友跟前的面子。有一次她冷冰冰地对他直说了——百里颦就是这样的人,别人想拼命隐藏的动机,她却能轻易地说出来。
&esp;&esp;“我不想被义理上的兄弟觉得,我连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都相处不来。所以可以请你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吗?”
&esp;&esp;她是这么说的。
&esp;&esp;显而易见,那时候的百里颦也还不够了解她的弟弟。
&esp;&esp;他们分别太久了。
&esp;&esp;百里笑一直记得爸爸妈妈在起居室里向百里颦提出“我们准备把你送到奶奶家去”时,百里颦所做出的回应。
&esp;&esp;她稍微愣了愣。
&esp;&esp;然后百里颦微笑起来。
&esp;&esp;那时候她还在读小学,四肢不像现在这么修长,五官也没有出落到后来的地步。百里颦笑着说:“好的。”
&esp;&esp;她说“好的”时的微笑与曾经好多次她攀上围墙时冷冷甩下的那句“别跟上来”重叠,从此以后,百里笑时常梦到这样的姐姐。
&esp;&esp;他周身是父亲和母亲共同以血缘筑起的高墙,在不可逾越的墙壁顶端,他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姐姐在那里。
&esp;&esp;姐姐高高在上地微笑,她说,别跟上来。
&esp;&esp;出于报复的心情,他刻意在姐姐的初中同学面前提起了她不想被人知道的往事。
&esp;&esp;那一天他们不欢而散。虽然说之前也没好好散过,每次都是大人说该离开,于是便匆匆忙忙各自走掉,就好像他们不是姐弟,而是一对不能再陌生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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