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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2页）

&esp;&esp;欲哭无泪啊！沈以良的步子都迟滞了，送大郎上战场，他已经是千万般不舍得，如今——他举目四顾，年龄合适的只有自己和二儿子沈岭了。沈岭脸色发白，却依然很淡然，轻轻说：“阿父，轮到我了。”

&esp;&esp;沈以良大大的眼睛瞪了起来，推了推沈岭的胸口，那瘦瘦的小身板根本受不住，径直后退了两步，前后摇晃了一会儿才稳住身子。沈以良呵斥道：“你看看你，风一吹就要倒了。你能上阵杀敌？绑着的猪都未必杀得了！你一上阵，就乖乖等着死吧。”

&esp;&esp;沈岭不服气抗辩道：“阿父，上阵也未必都要有力气。”

&esp;&esp;沈以良摇摇头：“你别做梦了，你想凭脑子上阵，可谁当你是诸葛亮？谁请你进帷帐出谋划策？到头来还不是提着刀枪往前催？这次谁都不许多言。我去！”

&esp;&esp;沈岭无可辩驳，但还是哓哓置辩。沈以良暴喝一声：“不许再多话！再和我争，我就先打死你算了！”但沈以良是父亲，也是家里的主心骨，想到此去的危难，沈鲁氏出征

&esp;&esp;“妈的！”杨寄骂道，“这帮皇子王孙吃饱了撑的！拿我们的性命当猴儿耍呢！”

&esp;&esp;“牢骚也没有用。”沈岭说，“你看看地图，颍川王在这儿，战火从历阳烧起，应和的几位分别在青州、汝阴和新野，你觉得局势如何？”

&esp;&esp;杨寄从来没关心过堪舆地形，粗粗一看，随口说：“分散。”

&esp;&esp;沈岭露了点笑，又问：“你去了一趟建邺，觉得建邺如何？”

&esp;&esp;“石头城难破。”杨寄想了想道，“建德王那时先取我们秣陵，就是避开这块硬骨头。这位什么颍川王，想破长江天堑，只怕难得很。”

&esp;&esp;“你看得很准。这话我也问过大兄，他啥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建邺繁华。”沈岭赞许地点点头，“那么，你再想想，天下势力，谁更大？”

&esp;&esp;杨寄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二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时，你建议大兄反水，因为建德王赢的机会大。如今，你是建议我乖乖当建德王的马前卒，还是因为他赢的机会比较大。可是这个鸟货，还想抢我娘子！我要是有机会，真想拿巴掌给他的脸扇扇风。”

&esp;&esp;沈岭伸手按了按杨寄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阿末，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仅是在近及自己面前的时候，要学会低头；如果往远处看，只能说建德王运势未衰，你不顺应这时势，就是找死。咱们不谈什么仁义道德，首先，为了阿圆，为了我们家，你要好好活下来。”他顿了顿，在突然宁静下来的时间里，外头秋蛩的鸣声显得格外寂寥，伴着亮堂堂的秋月，他的面孔也带着银色的光晕。他终于又说：“阿末，其实我倒想上战场看一看，但是阿父讲的也没错，我现在出征，只能扛枪当卒子，就等于是寻死，因为我的运势未到。今日，你不要怪我自私，来日，你发达的时候，我愿意鞍前马后，做你的走卒。”

&esp;&esp;杨寄笑道：“发达……好吧，承你吉言，希望我有光耀门楣的一天。”

&esp;&esp;这一夜难眠，本就一头心事的杨寄，到了后半夜，突然听见阿圆压抑的呻_吟声。“阿圆，怎么了？”

&esp;&esp;沈沅吸溜着凉气，探手按着自己的腰：“腰酸，肚子疼，好像还想出恭。”

&esp;&esp;杨寄不明就里，小心扶着她到帘子后的马桶边，可是坐了半天，沈沅皱眉皱得越发厉害，呻_吟声也越发响亮，只好又扶她上床躺着。躺了一会儿，她浑身不对劲，腰跟断掉了似的直不起来，又想如厕。杨寄被折腾得不行，心里又担心，突然似闪光在眼前一劈：“天爷！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esp;&esp;沈沅也傻了：“不是说还有十天吗？”

&esp;&esp;杨寄挠挠头，他一个糙汉子，不懂这些女人生娃娃的门道。但是觉是别想睡了，赶紧起身敲师母的门。当阿母的给女儿一看，真是无巧不成书，要生了！

&esp;&esp;沈沅在渐渐剧烈的疼痛中紧张、害怕得一头汗，拽着男人的手泪水涟涟。杨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差陪她掉眼泪，只恨这样的疼痛，他不能代替沈沅去受。然而，天还是很快泛出了鱼肚白，朝霞随之呼之欲出。倒是沈岭来催促：“阿末，我知道你心里急，但是家里有我阿母，你放心阿圆便是。你再不走，就要误卯了。”

&esp;&esp;“老婆生孩子，这也不能通融？！”杨寄急得像要吃人似的问。

&esp;&esp;沈岭摊手道：“要是我能决定就好了。”

&esp;&esp;天光渐亮，东家西家、左邻右舍，昨日接到军书的人家都渐渐传出分别的哭声，杨寄想着一边是正在生孩子的沈沅，一边是急急如律令的军命，牙齿都要咬矮了三分。沈岭叹口气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忍忍吧。今日只好我一个人送你了。”

&esp;&esp;秋风在晨起时分瑟瑟的寒，杨寄穿着才买来的冰凉的铁甲衣，身上凉浸浸的，耳畔各种各样的热闹哭声他仿佛都听不见，脑子里盘旋着沈沅忍痛哭泣的模样，他最后说：“二兄，我到驻扎的地方，就给你写信，你要回信告诉我，阿圆好不好，生了小子还是丫头。”

&esp;&esp;“嗯。”沈岭沉沉地点头，直视杨寄的眼睛，“阿末，为了阿圆，一切自己当心，我们等你回来团圆。”

&esp;&esp;城门口到了，无数秣陵的青壮年男儿聚集一堂，却都是一脸颓唐容色——好好的日子啊，偏生叫这样的征兵打破了，天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宁？男儿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家？不知谁在低声哼唱：

&esp;&esp;“十五从军行，八十始得归。

&esp;&esp;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esp;&esp;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esp;&esp;……”

&esp;&esp;这戚戚的歌声引发了众人的共鸣，哭声如暗潮一般渐渐涌起，闻者无不辛酸。而这些出征的男儿们，想着前次秣陵征役，十人九死，还不知骨殖葬在何处；又想多少男儿出征，却无有归期，家中妇人翘首期盼，而期盼之人都化作了战场上的累累白骨……自伤自艾，怪上苍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sp;&esp;杨寄本就心烦，听着这哀哀戚戚的吟唱更是不爽，大喝道：“妈的，要去扛刀枪了，好歹也像个爷们些嘛！如果横竖要死，唱一唱就不死了？哭一哭就不死了？哥儿几个，来个劲道的！”

&esp;&esp;他身先士卒，来了个劲道的：

&esp;&esp;“天生就的人一对，郎才女貌正般配；二十四解不用学，风流人儿天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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