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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第2页）

&esp;&esp;建邺也下雪，但总要到三九四九的样子，而且许多雪湿哒哒的，根本积不起来。沈沅想着昨日两人聊到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句子，好奇心顿起，也到窗户边张望。果真，还是深秋，大地已经白茫茫一片了，窗棂上一片晶莹。而天空中，飞旋而下一片片雪花，自然也不会“大如席”，但是片片分明，羽毛一般荡下来，沈沅只觉得稀奇，贪婪地看个不停。

&esp;&esp;杨寄笑了她两句，穿上厚丝绵里衣，套上皮甲，最后穿着皇帝赐给他的狐裘斗篷：“嗯，总算有机会派上用场了。”

&esp;&esp;沈沅道：“今日大雪，你也别太苛刻人家训练，你倒是热屋子里出去，人家不知道晚来多冷呐！”

&esp;&esp;杨寄笑道：“你管得倒宽。难道给他们也一人发一个媳妇暖被窝？干涉本将军的军政——”他大声道：“小心我军棍伺候。”伸手一指束腰下方。

&esp;&esp;沈沅啐了他一口，低声骂道：“死不要脸！”

&esp;&esp;杨寄一出门，便觉得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差点都缩了脖子，但想到自己身份，还是努力挺了挺腰杆。大操场上，冻草和沙土早结了冰，又覆了一层雪，士兵们一动就“刺溜”滑一跤，跌得尾巴骨生疼，个个骂骂咧咧的。

&esp;&esp;杨寄想着沈沅的话，倒真有些不忍。恰恰沈岭从帐营里头出来，径直走到他身边，说道：“将军，今日突然大寒。好在前日我已经查好了库房的冬衣和棉被，昨晚上发下去了，没有冻出事来。”

&esp;&esp;杨寄觉得这妻兄真是神机妙算，连连点头，又问：“这天气太恶劣。人打滑，不大好练，要不放两日假？”一阵风吹过来，杨寄觉得自己的话音都被风压制着，明明是大声说的，却压根听不清楚。

&esp;&esp;沈岭摇摇头说：“这恰是我们的弱点，怎么能不练？若是北燕趁势来袭，别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一个个滑倒在冰上叫人家俘虏了！”他又说：“我已经叫人寻了干稻草，马蹄上要捆扎，军靴里要加羊毛毡子鞋垫。将军，此刻小心为上。”

&esp;&esp;士兵们遇到这样的天气还要操练，自然有些怨言。不过到了下午，杨寄下令给各营发酒，喝了暖暖身子，大家便又高兴起来，几个平素亲近的，嚷嚷着让将军陪着一起饮两碗。杨寄兴致勃勃在笼着火盆的营帐里坐下，一碗蒸过的烈酒，一下喉咙便是一线火辣辣的，眼泪都能被呛出来，但是很快浑身发暖，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esp;&esp;“这酒厉害，是给大家暖身子用的，不能多喝，喝醉了误事。”他慢慢抿着小酒碗里的酒，说道。

&esp;&esp;大伙儿起哄道：“摆两碗有多大事！北燕的胡人，难道晚上就来了？再摇两局樗蒲，才过得惬意。”

&esp;&esp;杨寄心里痒痒的，但想到昨晚上沈沅的嘱咐，还是摆摆手说：“我要带头，军营里不赌博。你们要玩，小玩两局也不妨，不许赌钱。赌了伤和气。”

&esp;&esp;下面人大概有了酒上头，借酒盖脸啥话都敢说：“怎么，将军怕赌了钱，回去过不了夫人那一关？”

&esp;&esp;杨寄想着昨日说的话，打个激灵的害怕。但嘴上要硬，趾高气昂地冷笑道：“笑话了！你们真以为我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她比江陵王厉害？比桓越厉害？比京里那些世家高官厉害？”

&esp;&esp;众人一起说：“自然远不及！还是将军最厉害！”

&esp;&esp;唐二等人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无不点头表示佩服杨寄的英勇。唐二不大善酒，红着一张脸，大舌头问道：“听将军府的人说，将军时不时大展雄威，晚上打老婆打得‘嗷嗷’叫。我就说嘛，咱将军哪能被娘们压制着！用了啥工具，那么厉害？”

&esp;&esp;杨寄愣了片刻，心里骂了一阵将军府那群爱听壁角的碎嘴长舌婆娘们，然后面不改色地说：“军棍。”

&esp;&esp;唐二心悦诚服：“到底是将军！治家亦如治军！”

&esp;&esp;杨寄嘿然，对唐二神秘道：“就告诉了你们几个，不许到处乱说！”

&esp;&esp;唐二他们连连点头道“省得”，不过后来，杨寄拿军棍责打老婆的消息传得很远，也不知道是谁传的，此是后话不提。

&esp;&esp;喝到打头更，杨寄浑身热乎乎的，感觉还没有醉意。他出了营帐门，外头的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远处的北方尚带着一点浊浊的蓝光，西边的云霞也还留着一线赤红。他打了个饱嗝儿，对辕门口的士兵道：“好样儿的！这么冷的天，坚持着一动不动！眼睛也要放亮，一点都不能懈怠！”

&esp;&esp;那小士兵被他一夸，满脸飞金一样，用力点了点头。杨寄跨上自己的马，他的将军府也在姑臧的外城，离营地不过半里而已。他突然觉得东北边最暗的地方有些攒动的影子，揉了揉眼睛，似乎又不在动了。他自嘲地抖了抖手里的马缰：“妈的，还是喝多了，眼睛都花了……”

&esp;&esp;“将军！”那放哨的小士兵却有些紧张，“好像真的，是有啥东西在动！”

&esp;&esp;杨寄一下子拎了心神，仔细向东北看去。一旁的人也纷纷伸了头眺望着，还乱糟糟嚷嚷：“是狼？”“是人？”……

&esp;&esp;杨寄抬眼望了望天空，此刻雪停了，天空中的星星虽然稀疏，却看得格外清楚。他“嘘”了一声，翻身下马，全无体面地跪趴在地上，一只耳朵贴着地面，用他听樗蒲骰子的耳朵，仔细听着大地传来的声音。

&esp;&esp;周围的人屏住呼吸，片刻后见杨寄瞪着眼睛直起上身，说的话在冰冷的天气里凝结成浓浓的雾气，然而依旧足以让所有人胆战心惊：“是马蹄声！是胡人！好大一群！”

&esp;&esp;他浑身颤抖，唯有话音不抖，吩咐得迅速而有序：“立刻击鼓，传令三军备战！壁垒外头备好火把和弓箭，里头所有人待命！”他想了想，又自语般说：“离城门太远，入城来不及了——快！叫人飞驰到将军府，把府中所有人接到军营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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