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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2页）

&esp;&esp;躺在厢房的通铺上，闻人椿无心入睡，一双眼睛定在窗外圆月上，看灰色云雾遮掩它又放过它。她在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金先生会给她再领一个畜生回来吗，还是交代她去做新的活计。

&esp;&esp;安稳日子里横生枝节，真是叫人心烦。

&esp;&esp;有人用指尖掐了掐她的手臂。

&esp;&esp;闻人椿皮糙，只捂着痛处没有叫出声。她映着薄弱月色看出一个轮廓，竟然是与她交情浅薄的沈蕉。

&esp;&esp;沈蕉是班子里公认的美人，盼丽风姿绝不输霍府四娘。只是她少了出身做跳板，又缺了几两运气，只好同她们这帮凡女子为伍至今。

&esp;&esp;记得四年前，又或是三年前，沈蕉初初冒尖便得临安城一位公爷欢心，奈何公爷有多喜欢她，公爷的娘就有多厌弃她，公爷几番求情更是惹得公爷的娘差些将整个班子赶出临安城，遂恩情作罢。

&esp;&esp;再往后数，便是去年那位从四品的大夫。闻人椿见过他一回，头上只剩薄毛几根，算不上青壮，亲娘小娘想必都已入了土。人人都以为沈蕉此回求仁得仁，不曾想赎身前一日，那位大夫心痛难忍，在家中熬了两日终是去了。

&esp;&esp;也难怪沈蕉的唱腔愈发惹人怜惜。

&esp;&esp;夜里起了一丝凉意，两人出门前各披了罩衫。

&esp;&esp;她们没什么嫌脏的习气，就在院子里找了处石阶就地坐下，四周蛙鸣一片，此起彼伏，想是霍府的草木营养丰沃，连蛙虫都趋之若鹜。

&esp;&esp;“你养的畜生被抱走了？”

&esp;&esp;“是呀。”

&esp;&esp;“往后你要做什么？金先生可有同你说过？”

&esp;&esp;“不曾讲过。”

&esp;&esp;“那你自个儿怎么想呢？”

&esp;&esp;她能想什么，从家园被占、家人离别那天起，她就已经明白人之卑微无用。尤其像她们这样的人，活一天便是在奔涌洪水中挣扎一天，水静下来，就偷着喘口气，一旦湍急，便又要动魄惊心。

&esp;&esp;想想也是辛酸，光维持这口气怎么就能费尽心力。

&esp;&esp;“你就不想往上够一够？”

&esp;&esp;“摘月？还是摘星？”闻人椿昂起头，脖子伸得又直又长。

&esp;&esp;沈蕉被她逗笑：“都不是。”说话间，她微微抬高身子，伸手折下了一片叶。

&esp;&esp;叶子上已经凝了颗露水，随沈蕉的动作滑落，打在闻人椿的膝盖上，激起冷颤连连。

&esp;&esp;“我也不同你继续打暗语了。刚从金先生那儿听说，霍府想要将你一道讨去，好照顾那只畜生。”

&esp;&esp;所以——得留在霍府了？

&esp;&esp;闻人椿心中顿时像是落下无数颗露水，心尖儿颤动不已。说不上是喜是忧，毕竟豪门世家一朝倾塌的故事，她在临安城也算见过不少。

&esp;&esp;“蕉姐可知这儿月俸多少？”

&esp;&esp;“总不会比金先生给你的少。”

&esp;&esp;“唔。”

&esp;&esp;“原以为你会十分欢喜。”

&esp;&esp;“……我自小只会伺候畜生，入了霍府，虽说仍是伺候畜生，可总归还得兼带畜生的主人。”尤其那位四娘如今得泼天宠爱，怕是稍有闪失都能将闻人椿大卸八块。还有那两位郎君、姑娘，虽看着正派道义，但同她毕竟是天上云与地上泥，总不如班子里的人来得简单。

&esp;&esp;沈蕉瞧她细细沉思的模样，不禁说道：“我瞧得没错，你虽是窝囊鬼投胎，却心思九曲，着实不傻。”

&esp;&esp;“傻人才有傻福。”她最好自己同箩儿一般，有饭就吃，倒头就睡，浑然不顾明日波涛。像她这般担忧波涛又拦不住波涛，只是徒徒消磨时光。

&esp;&esp;“小椿。”许是心情激动，沈蕉忽然扬声，紧紧抓住了闻人椿的手腕，“眼下我有个法子，可教你也得一回福气。你只需拿出勇气，同我一博！”

&esp;&esp;那一刻，闻人椿被沈蕉眼中的光照醒了。

&esp;&esp;

&esp;&esp;转眼在霍府做工已是第五日，闻人椿盘算下来，日子过得还算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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