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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话音刚落,江循便闻听耳边响起了吱吱嘎嘎的机械噪音,他看到那被唤做“鹤山子”的男子的手压在那铁质的摇橹上,上下压动了几下。小江循身下的铁床板呈莲花形向四周散开。他原本被箍锁的四肢也随着床板的移动转换了位置,小小的身体僵硬地挺在铁板上,仰躺的姿态像极了待人宰割的鸡鸭。
&esp;&esp;铁床是空心的,而在床板撤开后,内里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esp;&esp;里面满盛着色泽诡异、咕噜咕噜炸裂着血红泡沫的滚烫液体。
&esp;&esp;小江循被那刺鼻的恶气熏得眼泪直流,竭力挺起身子,想离那液体远一些,像是一条拒绝下锅的鲤鱼。
&esp;&esp;然而,那莲花状的床板却翘起了边角,一点点把江循浸入了那可怖的浓稠黏液中去。
&esp;&esp;在接触到那液体的一刹那,液体就从他幼嫩细腻的皮肤表层霸道地逆流入他的骨骼,肌肉,一直渗透到骨髓间,灭顶的疼痛让江循当即气血翻涌,一口猩红喷吐而出,和他的脸一起,融入了那噬人的腐蚀液中。
&esp;&esp;一声稚嫩的惨叫从那翻滚的血池间传了出来:“啊——”
&esp;&esp;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的骨缝里爆炸开来,这具被全部溺入的身体像是被强行塞入了一群蝗虫,它们勤劳地蚕食着每一寸滋养的骨血,贪婪地吸吮着每一厘鲜嫩的肉体,一潭腐蚀液里不时被痛极的小江循翻出细小的浪花,但他的手脚被缚,再怎样作困兽之斗,也是无济于事。
&esp;&esp;他很快晕厥了过去。
&esp;&esp;上位的秦道元很紧张,下面把控着摇橹的鹤山子更是脸色煞白,等待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鹤山子终于忍不住了:“家主,应该差不多了。这孩子的确有些异人之能,可毕竟只是个小孩……”
&esp;&esp;秦道元双手紧张地握着座位扶手:“鹤山子,休要说这话。你也不是不知,那应宜声叛出宫氏,将宫氏‘宫徵’一门屠尽,导致魔道势力再度抬头,谁家不自危?秦家为修仙世家,我又只得牧儿这一子,魔道若是盯上了牧儿,我该如何是好?”
&esp;&esp;鹤山子不说话,他也知道,为了寻找一个能充当秦牧公子的“影子”,以规避魔道仇家追杀、在关键时刻能替秦牧公子抛头露面的人,家主是如何殚精竭虑,现如今好容易出现了一个材质不错的好苗子,家主岂肯放过?
&esp;&esp;秦道元那厢也是心潮翻涌。
&esp;&esp;他深爱发妻,可惜发妻回忆之人(四)
&esp;&esp;从寒冬腊月二尺雪,到来年的草长莺飞三月天,每日在那腐心蚀骨的药水中浸上三遍,成了小江循必修的功课。
&esp;&esp;炼狱般的折磨让他再也不爱笑,神情常常透露出惑然,一双漂亮的眸间在短短数月间就染上了过早成熟的黯色。他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衣服,唯一的消遣,大概就是从囚身之处的狭小铁窗内望着外面明烁的月光、落足的雀鸟,以及窗边越生越高的青草。
&esp;&esp;偶尔风会带来一些初春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上,小江循就那样木木呆呆地看着它们,直到它们边缘发黄、发焦、枯萎、蜷缩。
&esp;&esp;但是,某天,从窗户间晃晃悠悠地挤进了一只小号的纸鸢。
&esp;&esp;小江循也不去拣,他盯着那随风微颤的纸鸢翅膀,想,这东西好生眼熟,究竟是什么呢。
&esp;&esp;很快,窗户边缘就冒出了一只梳着双髻的小脑袋,等看清里头的江循一丝不挂时,她吓了一跳,不过她也没有露出嫌恶或是躲避的眼神,而是趴在窗边礼貌道:“小哥哥,能不能拜托你把纸鸢拿给我?”
&esp;&esp;小江循不为所动,双手抱着膝盖,目视前方,神情淡漠。
&esp;&esp;那女孩儿有点郁闷地鼓鼓腮帮子:“那……纸鸢就留给你玩儿吧。小哥哥,你是犯了什么错被关在这里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esp;&esp;江循抬头看向那和自己年岁差不了多少的女孩儿,她澄澈得像是葡萄一样的眼睛里仿佛能倒映出他的一切,他的狼狈,以及他所剩不多的、对过去的记忆。
&esp;&esp;……阿碧。
&esp;&esp;想到那喜欢把嫩生生的小脸蹭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小江循竟有了隔世之感。
&esp;&esp;他若是换了脸,他的阿碧,他的祖母,还能认出他来吗?
&esp;&esp;就是因为这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理由,他硬生生挺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他暴怒,他仇恨,他歇斯底里,但是,最终,在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esp;&esp;他举起手给外面的女孩儿看。
&esp;&esp;他的双手双足都被链子紧锁着,就连手指,都被分指的铁手套夹得动弹不得。
&esp;&esp;这让他连寻死都做不到。
&esp;&esp;女孩儿惊呼一声,脚下踩的东西似是不稳地晃了晃,紧接着便是一个稚嫩的童声:“……小秋,纸鸢拿到了吗?”
&esp;&esp;被唤作小秋的女孩儿的小脑袋消失了,不知道同那垫脚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窗口又出现了一张脸。
&esp;&esp;那是一张江循前所未见的美人面,明明与自己年岁相近,长相却很难用除了“美”以外的言辞形容。
&esp;&esp;大约是年纪小,他乍一眼看上去几乎雌雄难辨,就连声音都温柔得叫人心中生暖:“铁笼头?你犯了什么事情,要让你戴这么重的刑具?”
&esp;&esp;小江循把脑袋抵在墙壁上,用一个有些痞气的姿势仰头望着那孩子。
&esp;&esp;……他犯了什么罪吗?
&esp;&esp;……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esp;&esp;……不记得了,统统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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