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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有了这活榜样,再傻的人也知道当务之急该干什么了。众人轰的一下散了场,火急火燎地转了身,就去推车。这下,竟是来得晚的占了便宜,掉过车头,就到了大槐树下。倒是那帮星夜兼程到达县里的算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因着早来,车子排在最前端,抵在五丰粮厂的大门处,前后都被堵死,一时半会儿,哪里出得出去。这帮倒霉鬼被堵得急了,气得哇哇直叫,大喊着“先来后到,到哪儿都得守规矩”。哪知道这话的唯一作用便是引来阵阵哄笑。
&esp;&esp;众人无不在想:都这会儿功夫了,谁还跟你讲温良恭俭让,猪肉先前都见了,就那么多,去得晚了,一准没了,这肉可比钱精贵,就是自个儿不吃,卖了换钱也花算,还不用看那帮过磅的活扒皮的冷脸子。
&esp;&esp;薛向此番张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众人群情激昂,此刻,大槐树已被众板车封死,后方挤不进来,前方被急得难受,眼见起了争端,挥拳扬鞭,似乎有了动武的迹象,这可不是薛向愿意见的。
&esp;&esp;薛向慌忙举起手中的那断了半截的破喇叭,喊道:“都别急,也别挤,猪肉多的是,就算我现在把肉换给各位了,这小山也似的粮食,我也运不走啊。我看这么办吧,劳驾各位帮我把粮食运回靠山屯儿,到地儿之后,咱们现场分肉,那里的猪肉还多着呢,包管不让诸位空手而回。这样吧,咱们也不让诸位白辛苦,凡是运到的,咱额外再补上一斤肉。当然,不愿意费这个力的,咱也不勉强,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esp;&esp;有了薛向这番表态,底下的喧嚣立止,众人略一盘算,便觉跑一趟合算。虽说累点儿,庄稼人不就是吃得劳苦饭?再说,人家还给补一斤肉不是?那可是七八毛,累死累活,一天的工分钱也没这些啊。至于薛向是否说谎骗人,众人想都没想,先不说这种欺骗数百人的恶作剧会有什么后果。单看那七八扇肥猪,心中已经有了底气。
&esp;&esp;当下,就有性急的喝问说:“靠山屯在哪儿,得赶紧出发,晚了,俺们回去,可就得赶夜路了。”
&esp;&esp;损招
&esp;&esp;那汉子急着送粮,薛向大喜过望,正是“瞌睡遇着了枕头”,吆喝一声,便让李拥军等取下猪肉,套好牛车,当先带路。众板车大军立时逶迤跟上,竟没有一个迟疑的,皆是目标锁定,直奔猪肉去了。片刻功夫,先前人叫牛嘶、水泄不通的五丰粮厂的大门前,已空荡荡一片,真个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esp;&esp;众人去后不久,那朱红大漆的铁门,咿呀一声,打开了,步出个胖子,正是先前和韩东临争吵的仓官员刁德。那刁德步出门外,昂着脑袋,伸手打着哈欠,似是午睡方醒,哈欠打完,定睛一看,眼前空荡荡一片,再揉揉眼,还是一人没有。这下刁德极了,又慌忙去看时间,生怕是睡过头了,一看耳房的挂钟,才一点五十,怎们门口就没人了呢?刁得彻底慌了神,急步奔出厂外,直趋百米,才看见一条长长的车队逶迤东行。刁德慌得地哎呀一声,掉头急往厂长办公室奔去,边跑,边喊着:“厂长,大事不好了,泥腿子们不卖粮啦,咱们今年的任务麻烦啦。”
&esp;&esp;…………………
&esp;&esp;月隐乌啼,星斗灿烂,打谷场内,老槐树下,火把摇曳,水汽蒸腾,轻烟弥漫。原来薛向一伙儿正围着一个大铁锅,吃着火锅呢。
&esp;&esp;当天下午五点左右,薛向便带着板车大军到了靠山屯。接着,十多万斤杂粮合计三千多块,足足兑去近二十头野猪。乡民质朴,得了猪肉,竟不急着回家,非说得了肉,就得将活儿干利索了,硬是抢着把粮食搬运进了仓库。临去,有的还说家里的杂粮还有许多,这回进城。运输不便,只拉了一板车。问薛向还收不收。薛向的回答甚是豪气干云“有多少,收多少”。众乡民得了肉和好消息,乐巅巅自去不提。
&esp;&esp;送走众乡民,薛向便招呼老姜。把没卖完的肉剔成条,并着猪下水,给满屯子挨家送了一些。剩下小半盆猪下水,便被薛向亲自拾掇了,加了猪油、红辣椒。和着葱姜蒜,炖了满满一大锅。
&esp;&esp;这会儿,诸人便就着这清风朗月,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吃着喝着,便说起了今天买粮的事儿来。李拥军滋一口酒道:“要我说大队长今天的这招可使得绝了,用猪肉换杂粮。亏他想得出来。咱硬是没长这个脑壳哟。”
&esp;&esp;韩东临接道:“你老李要是有这个脑壳,还能在这山沟沟里窝一辈子?当兵那阵儿,哪里还用折腾十多年,早混出人样儿了。不过。我说咱们今天做下的事儿,是不是有点悬啊?毕竟是和粮站抢买卖。咱虽没有倒卖、贩卖。按不上投机倒把的罪名,可总有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嫌疑,毕竟咱们只是小集体,而人家是大集体呀。”
&esp;&esp;韩东临话落,正吆五喝六、胡吃海塞的众人全听了动作,都悬起心来。要说这会儿,私人和集体,小集体和大集体有了利益冲突,几乎都是一边倒的集体和大集体获胜。众人有此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esp;&esp;众人都不说话了,事到临头,都拿眼朝薛向看去。篝火下,薛向神情自若,正咬着一片尖肝儿,见众人望来,笑道:“没事儿,担心个甚!国家已经放开了杂粮的管制,且咱们又没打出收购的旗号,更没搞钱货交易。老百姓之间,还兴个以物易物。这回,拿政策是锁不住咱们,尽管吃,尽管喝。”
&esp;&esp;有了薛向表态,众人脸上的颜色又复旧观,想想也是:天塌了,有高个儿扛着。更何况大队长的“个子”高得邪乎,都快戳着天了,担心个甚。
&esp;&esp;…………
&esp;&esp;这厢,薛向一众在大槐树下,大吃二喝,好不惬意。那边,五丰粮厂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是沉闷至极。
&esp;&esp;五丰粮厂班子会议,已经开了快五个小时了,可是还是没有形成任何决议。厂长施庆恩五十来岁,是个大麻子脸,此刻正坐在长条办公桌的正中位置,脸沉如水,双目赤红。他刚和第一副厂长罗耀国吵了一架,这会儿,腮帮子里鼓鼓的气,还没消了。
&esp;&esp;施庆恩猛灌一口茶水,心火压不下去,便又开了腔:“这件事的性质非常严重,绝对不能就当作普通的老百姓的货物交换。说他们靠山屯是搞资产阶级复辟,我看一点不冤枉…”
&esp;&esp;施庆恩话没说完,罗耀国蹭的站了起来,叱道:“施厂长,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乱扣帽子是没用的。虽说上面放松了对杂粮的管制,可咱们事先,是和荆口地区的红光猪场签订好了供粮协议的。红光猪场可不似靠山屯,能任某些人拿捏,全地区一大半干部,都指着那地儿供肉呢。眼见端午节就快到了,要是那边供不上肉,将责任推给咱们,我看才是大麻烦。”
&esp;&esp;“麻烦,麻烦,难道都怪我不成?先前不是都说了嘛,通报给县革委,请县革委下一道命令,让靠山屯大队将粮食拉回来,不就完了。”施庆恩有些不耐烦了,奈何他控制不住厂管委班子。他这次和薛向为难,倒还真不是郭民家授意。一来,郭民家眼皮子没这么浅,也瞧不上这种低级手段;二来,郭民家眼下,也没功夫去关注薛向,地区空了一个副主任的位子,郭民家正为这件事儿使力呢。此番风波全是施庆恩听闻靠山屯的薛某人似乎和郭主任不对付,而给郭民家拍的地远距离马屁。
&esp;&esp;施庆恩刚坐下,副厂长王明又接上了:“就是,我看施厂长一点也没做错,靠山屯的芝麻单子也叫单子?能和红光猪场的比?咱们当然要先顾大头嘛,不就是毁约么,多大个事儿。难道他们就不知道顾全大局,受顶点委屈,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王明是紧跟施庆恩的,奈何唇齿笨拙,翻来覆去的都是这几句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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