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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奥尔是最先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的:“她是你的保姆,她偷窃你的东西,甚至给你下药,但从根本上来说,她是从你的身上获取利益的。”坐车来的路上,看尽那些案卷时,奥尔就怀疑安妮是自杀了,特别是在她的血亲纷纷承认,却又都被判定无效时,这个怀疑更加强烈。
&esp;&esp;但是,怎么会呢?一个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有必要这么做吗?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化为厉鬼,她死了就是死了。奥尔一边觉得应该是她,一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esp;&esp;现在,事实放在眼前了。
&esp;&esp;雷声忽然响起,可天空明明是晴天。
&esp;&esp;奥尔走到了安妮的面前:“虽然顺序颠倒了,但是,你还愿意带我们参观你的家吗?”
&esp;&esp;这次惊讶的变成了安妮,或者说惊喜。她笑了起来,将布娃娃扔在了地上——它砸在地面的瞬间化作了一股黑烟——安妮空出的两只手伸向了两人。
&esp;&esp;奥尔和达利安走到了她的左右两边,分别握住了她的手,由她带着走进了别墅。
&esp;&esp;骑士看向骑士长,骑士长摇了摇头,两人干脆席地而坐,看着两个人一个鬼消失在别墅的大门内。
&esp;&esp;雷声越来越大,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了出来,吹起了满地的叶子,把栏杆和干枯在栏杆上的鸟都吹走了,倒在山毛榉下的狗也被吹了起来。在两位骑士看来,却像是鸟儿张开翅膀飞走了,大狗伸展四肢跑向了天空。
&esp;&esp;风吹过别墅,别墅一动不动,巨大的山毛榉哗啦哗啦摇摆了起来,不久前刚刚修好的秋千更是被吹得直接和地面平行了。
&esp;&esp;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安妮耐心地为两人做着讲解,她熟悉别墅中的每一个地方,包括墙角裂缝里的老鼠一家,客厅吊灯上的蜘蛛夫人,以及经常从破损的木窗爬进来的蚂蚁军团们。
&esp;&esp;“老鼠先生总是出来找食物,老鼠夫人则留在家里喂养小老鼠们。我会偷偷地把食物放在他们家附近,这样老鼠先生能轻松一些。
&esp;&esp;刚认识的时候,我还以为蜘蛛夫人是蜘蛛先生,因为他也总是在想办法弄食物,就像老鼠先生一样。后来有一天,我看见她产卵啦,才知道她原来是一位女士。对了,我告诉过你们,我天生的眼神很好吗?
&esp;&esp;蚂蚁军团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士兵,他们觅食时队列总是那么整齐,从不掉队,从不偷吃战利品,呃……过去见过的最棒的士兵,今天我见到了你们。”
&esp;&esp;什么样的小姐,会偷偷喂养老鼠,会观察蜘蛛产卵,甚至会看着蚂蚁排队?尤其是蜘蛛产卵,必定是长时间观察的结果,否则无论眼神再好,也不会注意到。
&esp;&esp;她想养鸟,想养狗,但都被保姆拒绝了。她跟公爵说过,可前一句还在说“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的公爵,却对她说“养鸟、养狗对你身体不好,你要听保姆的话。”
&esp;&esp;至于她说过,保姆对她不好的话,得到的只是公爵对调皮女孩的包容微笑“别调皮,安妮。当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今天你做的这些有多可笑了。”
&esp;&esp;在带着他们转遍了房间中的犄角旮旯后,安妮带着两人来到了三楼:“这里是玩具室,在活着的时候我很讨厌这里,但当我死了,这里却真的成为了我的玩具室!啦啦啦~啦~”
&esp;&esp;门打开了,这里放满了那个时代的玩具,大多是布娃娃和木偶,还有几个像是蓝星童话《胡桃夹子》里的那样的玩具士兵。他们都像那个保姆玩具一样有着爬满血丝的活人眼睛,用线绣出来的上翘嘴角,包括木偶的嘴巴也是线绣的。
&esp;&esp;“爸爸喜欢让我刺绣。”安妮拿下来了一个有着大胡子的男娃娃,他压低了声音,“女孩儿就该安静地刺绣。”摸了摸男娃娃的唇角,她把娃娃扔在了地上。
&esp;&esp;“爸爸是知道保姆在虐待我的。”安妮看向奥尔和达利安,“但是他说这样是应该的,只有这样,才能教养出听话的乖女孩儿。”
&esp;&esp;“哥哥喜欢让我笑起来。”安妮站在一个巨大的木偶士兵身边,“女儿就该总是带笑的,这样才能让男人喜欢。他总是用手扯着我的嘴角向上挑,就像这样。”她点了点木偶士兵的脸,“可是哥哥笑起来的时候,我作为女人并不喜欢呢。”她把木偶士兵也推倒在了地上。
&esp;&esp;最初安妮是一个接一个地将玩具摔在地上,后来她开始在玩具间里奔跑,把所有的玩具都推倒,或从架子上拨弄到地上。
&esp;&esp;最后,她回到了奥尔和达利安的面前,房子的屋顶已经消失了,风在一点点地压下来,所有碰触到风的部分,都化为了灰尘。
&esp;&esp;“我最初确实只想杀了我自己,想了很久,我讨厌孤独,讨厌明明房子那么大,可无论到哪儿,我能听到的也只有我的脚步声,能和我做伴的只有我的影子和布娃娃。那天有很多人,我很高兴可以热热闹闹地死去。但是……在濒死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即使看似死亡的我才是主角,可那些热闹中依然并不包括我自己。
&esp;&esp;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所以我会下地狱,对吗?”
&esp;&esp;奥尔和达利安对视一眼,黑色的翅膀扯破他的衣服在他的背后收敛,达利安甩了甩头,从帅哥变成了帅狼。
&esp;&esp;安妮笑了起来:“啊,我知道的,你们不是人类。所以,你们是在告诉我,地狱也挺好的,对吗?”
&esp;&esp;奥尔单膝跪了下来:“但你确实做错了,安妮,即使在地狱里,你也会受到惩罚的。”
&esp;&esp;奥尔不认为这个世界真的有天堂和地狱存在,无论是血族的书籍,或火鸟与红龙,也都说生命死后,灵魂会消散,并没有归处。
&esp;&esp;“谢谢,在最后您也在对我说实话。我承认我的错误,我会接受惩罚的,那是我应得的。如果还有机会获得新生,我希望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能长大的那种,然后生个女儿,让她永不会孤单寂寞,不需要和娃娃玩耍。如果她想玩娃娃当然是可以的。”她抬头看着已经到了头顶的风,张开手臂,朝上一跳。
&esp;&esp;被风卷了进去,不断消散中的安妮对他们招了招手,如睡着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esp;&esp;在她消散后,那倒了一地的娃娃瞬间变得破烂肮脏,还有的直接消失,一个接一个的黑影从娃娃里涌出来。
&esp;&esp;奥尔和达利安还以为他们会像小女孩一样消失,可大多数的鬼影却是在四散逃命,因为四处都是指甲抓过黑板一样的尖利惨叫。
&esp;&esp;“救救我——我不想死——”尖利的声音实际上是鬼魂在呼救。
&esp;&esp;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esp;&esp;逃得再快也会被风拉回来,在风中变成黑色的砂砾。
&esp;&esp;风下压的速度更快了,奥尔和达利安感觉不到风本身的力量,只是黑色的砂砾拍在他们脸上时有着真实沙尘一样的颗粒感,两人不得不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渐渐的,尖叫被雷声覆盖,颗粒感也越来越轻,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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