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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第3页）

&esp;&esp;其实即便医生不说白清嘉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徐冰洁毕竟年纪还小、心思又很简单，猛的一下子被最亲密的好友背叛、又自觉背上了上百笔沉甸甸的血债，心中经历的起伏必然不会少，泰半就是因此无法再开口说话的。

&esp;&esp;她自己却好像不着急，原本那样聒噪吵闹的小丫头、如今就整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从早到晚一句话也不说；干活却殷勤，经常帮着秀知一起上下打理白公馆，还会主动去给白清嘉熬药端药，似乎打定主意要一直在她身边伺候了。

&esp;&esp;白清嘉默默叹气，其实并不需要这位小姑在自己身边忙碌，但为让对方心里好受些她也就索性接受了，每天除了安胎就是想法子让她开口说话，可惜收效一直不大。

&esp;&esp;到三月时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两边为了争夺湖北的控制权倾巢而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战士死去，冰冷的数字那么寡淡、却依然让看的人感到惊心动魄。

&esp;&esp;那时白清嘉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渐渐显怀了，虽说过了头三月最不稳当的时候，可也不兴总受这样的刺激；秀知于是做主把家里的报纸全都没收了、再也不许她家小姐一天十回八回地看，白清嘉便只好三天两头去打扰徐冰砚留下的秘书，问对方他在哪里、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esp;&esp;“太太请放心，将军一切都好，”那位秘书每回都是这样勤勤恳恳地安抚她，“战事已经处在最后的阶段，兴许到四月就能回来了。”

&esp;&esp;四月……

&esp;&esp;湖北原本在直系的控制之下，如今他们既然打到了那里、说明局势应当占优，收尾阶段自然要打得狠打得绝，这样才能为谈判桌留下更多的余裕；白清嘉心里想得清楚，忧虑却依然徘徊不去，或许是孕期的艰难更加剧了她的敏感，使她越发不能安睡了。

&esp;&esp;就这样一直挺到了四月下旬。

&esp;&esp;天气渐渐回暖，那人在雪夜来家中找她的事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他们的分别竟已持续了半年，就快要跟此前她家中出事的那回一样久了；幸而这段日子她的孕吐已不如前段日子严重，肚子里的孩子终于不再折腾她，像是也知道体谅母亲的辛苦。

&esp;&esp;而也就是在这段日子，她终于接到了他即将回到上海的消息。

&esp;&esp;她高兴坏了、就像劫后余生一样喜悦，去火车站接人的那天竟感到异常紧张，似是另一种近乡情怯；她还难得起了打扮自己的心思——天晓得怀孕之后她过得有多邋遢，别说化妆、就是衣服也懒得经常换，抓着几件舒服宽松的裙子穿个没完，这天却生怕自己看起来不美，还专程拉着秀知帮她打扮，也不知道有多上心。

&esp;&esp;五个月的肚子已经十分显眼、很难遮得住，她也终于不想遮了，干脆穿了略显身形的白色毛衣裙，把开车来接她的秘书先生惊得瞠目结舌、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能被被瞒得如此彻底，看样子还在担心会被将军责怪失职；她得意地偷笑，心中的快乐就像明媚的春光一样灿烂，一直到人走上站台还在悄悄翘着嘴角。

&esp;&esp;呜——

&esp;&esp;熟悉的汽笛声再次从远处响起，这声音她十分熟悉，有时象征着重逢有时又象征着别离；她的心跳得特别快，要不是因为怀了身孕此刻一定会忍不住追着火车跑起来，只为了早那么一时片刻看到那男人迷人的眼睛。

&esp;&esp;——终于火车缓缓停下了，那么多车厢的门同时开启，在战争中九死一生存活下来的战士总算再次踏上了熟悉的土地，她在他们之中穿梭寻找，心跳得越来越快。

&esp;&esp;拥挤的月台是那么嘈杂，娇小的女人很容易会被撞倒，她身边的人都在护着她、劝她还是去车站门口等待；她却听不进这些话，只顾着闷头逆着人流找寻，好不容易才走到火车最前面的车厢。

&esp;&esp;恰巧……看到他从里面出来。

&esp;&esp;英俊的男人是从千山万水之外回来的，下车的时候还在皱着眉跟左右的人说着什么——他一直是这样，永远严肃，永远谨笃，心里好像始终装着值得忧虑的事情，无论多少年过去也不得展颜。

&esp;&esp;而现在他看到她了——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彼此的目光在人群中坎坷地相遇。

&esp;&esp;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的浪潮&esp;“……别乱动。”

&esp;&esp;每回徐冰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身上都会带些与平素不同的气息。

&esp;&esp;自然他待她永远温柔体贴，可在细枝末节处又总会藏匿一些隐秘的强势，那或许是战场上生死搏杀遗留给他的戾气，要过上好一阵子才能慢慢消散。

&esp;&esp;——哪怕一个拥抱也能体现出这种差别，譬如眼下他拥抱她的力道就比平时更大，她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已察觉到她有了身孕、这个拥抱还会更加紧密浓烈。

&esp;&esp;“……怎么都不告诉我？”

&esp;&esp;果然他的追问立刻就到了，人流穿梭之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牵绊，他的气息有些凌乱、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伤口在痛还是因为他的情绪生出了波澜。

&esp;&esp;“……你不也没告诉我？”

&esp;&esp;她反问，只是语气比他软得多，孕期的敏感加剧了女人的脆弱，让她一个明明不爱哭的人也忽然掉下眼泪来了。

&esp;&esp;“……你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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