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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厂部大楼,俞敏长长地吁了口气。轻轻梳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等心情平静了些,才又继续往厂大门口走。
她并不清楚是梁太北找她。不过,她和郝未平只是工作上打过交道,这大晚上打电话找,她心里猜测:一准是与贷款有关。刚才在家她已经听丈夫说过下午郝未平去的事。可没想到找她竟是梁太北。对梁太北,她有一种自己都无法说得清的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她恨他,其实准确点说应该是:当年那个刚摘了领章帽徽还穿着军装在车间学徒的小伙子。这些年来,她恨,怕见他,甚至怕听到梁太北这三个字。可另一方面,她又想见到梁太北,特别是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晚上她常常会梦到他。随着时光流逝,梁太北的身影渐渐淡出了她的生活,不过,她始终还是关心着有关梁太北的事情。特别是这些天,梁太北当了厂长后,她更是格外关注。二十多年了,感情的折磨,使得她过早地衰老。她不修边幅,对生活不求啬侈,只求过得去,唯有工作,才使她感到充实,给她欣慰。为此,丈夫耿雷讥讽她就是个机器人。她也不反驳。其实,她也认为自己就是个机器人。
“妈——”是谁在喊。
俞敏回头这才发现:是儿子。她一惊:耿耿,你怎么在这里?
耿耿,这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他吸收了父亲的雄性美和母亲的母性美。他长得十分健壮,一米八的个子,宽肩阔背,酷似运动员,而鸭蛋形的脸庞,眉清目秀,高鼻梁,红润的嘴唇,两排既白又整齐的牙齿,又给人一种奶油小生的印象。听妈妈问:耿耿微微一笑:妈,我一直跟着您,我怕……
听儿子这么说,俞敏火忽地上来了:咋?你早来了,是他让你跟踪我?
耿耿脸一红:妈,看你说的,爸还不是为你好。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哼!”俞敏鼻子一酸,“为我好,太谢谢他啦。”
“妈,您别生气。爸经常不回来,是他不对。可你们就不能好好谈谈,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见面就吵吵。”耿耿边走边说。近来,父亲回家更少了,而且一回来就吵架。作为儿子,他不太清楚大人们的事情,可又总觉得吵架不是个事。年青人的自尊心使得他很想做些调解工作。因此,刚才父亲让他跟着母亲,他便放下手中正写的东西,跟了出来,他想先劝劝母亲。
“唉!”俞敏长叹口气,瞅瞅儿子。同丈夫的关系,俞敏心里十分清楚。她们是闪电式婚姻,从见面到结婚只有一个星期。起初,两人关系还可以,丈夫捧着她,象服侍皇后一样敬着她,她也把全部的身心献给了丈夫。不过,静下来,俞敏总觉得自己是在包袱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后来,有了儿子,再后来,丈夫自己做主从厂里调到了建行营业部,渐渐地两人疏远了,不见面的日子,俞敏有时也会感到寂寞,可一见面,她又忍受不论丈夫的种种行为。
“妈,要不,干脆,您随爸也上县里得了。”单纯的孩子在用自己的思维修补着父辈感情的丝网。
“行了。耿耿,大人的事你不懂,也就不要搀和了。”俞敏不想让儿子过早地品尝家庭的痛苦。其实,她忘了儿子已经不小了。
“那好。妈,我不干涉你们的事,你也别干涉我个人的事,好吗?”耿耿刚才偷听了母亲和梁焱父亲的谈话,他想不到,母亲竟会……
“什么?你个人的事。”俞敏心里一怔。
“妈,我都听见了,你让梁焱的父亲断绝我和……”耿耿倔劲上来了。
“耿耿,你听妈说……”俞敏长叹口气,“耿耿,有些事,不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作为母亲,我不想看着你,重走妈的……”
“不!妈,我爱梁焱,你不能……”母亲同梁焱的父亲的事,耿耿并不完全清楚,他也只是从许多人的议论中了解了一些,不过,他自信自己爱梁焱是真实的。他甚至怀疑母亲是在发泄自己的怨恨,可他也有想不通,难道母亲仅仅是因为过去同梁焱的父亲的感情纠葛吗?
“耿耿,妈都是为你好。当然,也为焱焱,还有你爸,焱焱的爸爸。”这是俞敏的心里话。她不愿看到不幸的悲剧再在今天发生。其实,凭心而论,她也觉得梁焱这姑娘不错,可一想到过去的事,她又感到阴影重重,特别是眼下,作为女人她无力再在感情的纠葛中挣扎,只有尽快结束才是最好的选择。
“妈,我不,我绝不。”耿耿倔强地嚷嚷着。
“行了,耿耿,咱不谈这事了。回头咱娘俩专门找时间再谈,好吗?”俞敏知道三言两语很难说服儿子,她想过段时间再同儿子好好谈。
耿耿没有言语。心里暗道:随你们找时间,反正我同梁焱好定了。
俞敏看看儿子,儿子不光长得象他老子,倔劲也十分相象。一想起耿雷,俞敏下意识地摇摇头。她出来前,俩人又吵了一架。
走了一会,耿耿突然问:“妈,梁厂长是求你贷款的吧?”
俞敏看看儿子,只好点点头。
“那,你答应了?”耿耿又问。
俞敏又点点头。
“那,妈,你恨梁厂长,为什么又要帮他呢?”耿耿好象在笑。
俞敏心里一震。她恨梁太北,可自打梁太北当厂长后,她又时时替他操心,工作比以前更上心,生怕液压车间出什么差错。梁太北求她帮忙贷款,她嘴上说不是为了梁太北,,其实正是为了梁太北,她才应承了下来。这究竟是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
耿耿见母亲不说话,又提出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妈,爸会答应吗?
这也正是俞敏为难的地方。她心里很清楚:丈夫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心眼很小,以前每回俩人生气,丈夫总会拿梁太北说事,说梁太北夺走了她的心。眼下,真的为梁太北找丈夫贷款,结果显然是十分清楚的。俞敏感到万分为难。
“耿耿,帮妈想个主意吧?”俞敏企望得到儿子的帮助。
“妈,我可无能为力。”耿耿长叹口气。直到快到家门口时,诡谐地一笑:妈,我有办法了。
“啥办法?”
耿耿调皮地一笑:妈,这,您就甭管了,不过,事情办成了,我可是有条件的。这年头,没有白帮忙的,您得答应我。
“……”俞敏无语,长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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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夫妻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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